應許沒有搭理他,耐心地等待自己體力恢復,以及精神力聚合。


    那人的不解甚至演化到了委屈的地步:「明明和我長得那麽像,性格怎麽不隨我呢?」


    「難道是隨了你媽媽?啊,我不知道誰是你媽媽。」


    「應允,」那人冷不丁地轉移了對話人,「這些年是你在照顧我的孩子吧,他好像不愛說話,你能告訴我他叫什麽嗎?」


    他表情認真誠懇,保持著一點年輕父親對孩子無知無覺的好奇。


    應允仍然在發抖,隻是下意識把應許摟得更緊了些。


    應許已經蓄好了體力,精神力也凝結成箭矢,直直瞄準那「人」的眉心。


    但還沒來得及釋放,一股強大的力撲麵而來,應許不顧身上的疼痛和應允的重量,一個翻身拔地而起,單手抄過應允的腰就跑。


    跑出僅一兩百米遠,應許便被無數看不見的絲網絆住去路,身上的製服被生生劃破,血花飛濺,即將要被絆倒時,他又是一個翻身,背部著地護住懷裏的應允。


    那「人」的聲音也如攔路的絲網那般層層疊疊,密不透風:


    「一個殘次品而已,還試圖使用精神力攻擊?」


    分明是人類的語言,字音卻黏膩地扭曲著,猶如濕滑的肉蟲鑽進耳道。


    應許快把牙咬碎出血,剛剛渙散的精神力再次被集中,幾乎是下意識地流淌至機甲,手腕一鬆,那環狀的機甲螺旋般飛了出去,金光浮動,隻眨眼功夫捆著應許胳膊大腿的無形絲線被斬斷,應許摟著應允再次翻身而起,狻猊配合地變換為翅膀的形態,附著於他背部,將他和應允騰空帶起,護在了光盾裏。


    「精神力開到最大,應許。」狻猊的聲音在應許腦海響起,「專心保護應允,其他的有我安排。」


    聞言,應許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對狻猊沒有懷疑,畢竟狻猊有諾在前,且現在狻猊已然是他和應允在這陌生絕境中唯一的仰仗。


    翅膀沒扇動幾下,周遭的菌群扭曲成了漩渦,天崩地裂地搖晃起來,那玉碎一般聲音猶如重重疊疊的海浪湧進應許耳道,鑽入應許大腦。


    聽不清楚說的什麽,應許隻感覺自己又要陷入那白光裏,但他這迴控製不了白光的去處,一鬆勁兒,任白光彌散。


    「應許!迴神!」狻猊急聲喊。


    翅膀搖擺不定,光盾也微弱了許多,應許隱約看到眼前飛濺的猩紅血花,他強行定了神,腦內一陣動盪的劇痛後,那白光終於對他心意流轉至狻猊體內,他眼前清明,發現本來被他打橫抱著的應允攀上了他脖頸,以樹袋熊的姿勢擋在他身前。


    應許手摟著應允腰腹,後腰的位置又冒出了新鮮的血,應允沒有聲息,似乎是暈了過去,好在他們貼得緊,應許能感知到應允的心跳。


    光盾又恢復如初,翅膀因為空間的搖晃而跌跌撞撞,他們如一葉扁舟在暴風雨的海麵顛簸。


    幹擾的聲音並為停歇,應許強製凝神到眉心劇痛,喉頭的血塊還未吐出,眼眶先一熱,湧出了粘稠的血淚。


    他身體開始發燙,易感期再次席捲而來,但這次也顧不得精神力崩潰的後果,先逃出去要緊。


    周圍的空間已經擰成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漩渦,狻猊幾乎是貼著這些漩渦藍綠螢光的邊緣飛行,應許隔著眼前的血霧和白光,看到了漩渦裏浸泡著的內髒和骨骼。


    漩渦,漩渦張開了大口,海浪一樣此起彼伏,內裏盛滿了濃綠的黏液,邊緣處閃爍著鬼魅一樣藍綠色的螢光;內髒和骨骼一起歌唱,發出那重疊的玉碎般的聲響。


    迷迷糊糊地,應許聽出了其中的字音,斷斷續續匯聚成一句人語:


    「孩子,我是你的父親啊。」


    應許嘔出一口熱血,血線劃過唇角,「他已經死了,寧鬆雪在十三年前已經死了!」


    他沒往身後看去,那「人」的臉猶如幽靈般附著在光盾外側,鍥而不捨地唇齒開合。


    「怎麽會呢?我死了應允該多傷心。」


    那「人」蹙眉,神情不忍且痛苦:「我答應了應允,要迴去見他,要和他在一起。」


    應許的精神力湧動再次遲滯,光盾閃爍不已,無形的絲線趁機穿過了他的眉心,他無知無覺,對狻猊的唿喊充耳不聞。


    「你什麽意思?」他目眥盡裂,眼前的血霧越來越深。


    那「人」理直氣壯地揚起嘴角:「我現在活得好好的,我要和應允在一起。」


    「但我不知道你是怎麽來的,你會成為我的拖油瓶吧,不過看樣子應允很喜歡你,我們應該會成為幸福的一家三口……」


    應許不管不顧地發動了精神力攻擊,麵前的光屏瞬間碎裂,又一根絲線穿過應許的太陽穴,與之間的絲線一道,在應許腦中形成了一個穩定的十字架。


    十字架緩慢抬升,應許感覺到了被拉扯的劇痛,他的大腦正在緩慢脫離他的身體;身後的翅膀失去精神力的支持,猶如浮萍般在這扭曲的異空間裏搖擺。


    「應許!他不是你父親!他不是!」


    狻猊的聲音在那劇痛中愈發清晰。


    「你父親已經死了!死在了十三年前蟲族女皇的巢穴!被萬千條蟲子吸食了血肉,生嚼了骨骼!」


    「你不能,你不能再重蹈覆轍!」


    「你要和應允一起,活著出去!」


    應許忍著劇痛迴神,他聽到狻猊的聲音,也感知到了應允的心跳,在即將墜入漩渦的深淵時,那翅膀重新平穩地扇動,光盾重啟,應許漫出來的精神力融化了十字架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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