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上,黎彗在對麵拿著刀,周欽玉邊冷眼旁觀邊拆了包番茄味薯片,看著吃著好不愜意。


    等黎彗心如死灰,真的動起刀子,脖頸皮膚見了血,周欽玉又不慌不忙招招手,要來手機,給小金毛才去電話。


    這麽看,周欽玉貌似絲毫不受製於黎彗。可如果黎彗真正受了傷,周欽玉即使看起來萬分不樂意,最後也能做出夥同加害者坑騙自己的傻事來。


    *


    真正如了黎彗的願,周欽玉以為對方至少能消停一陣,結果電話接通,小金毛一見到他就忍不住撒嬌賣懶,句句簡直都在朝黎彗雷點上踩。


    通話結束,周欽玉被黎彗禁止三天內放長鏈,僅僅允許拷在床頭。


    今天是解除禁止,放長鏈後的第二天,周欽玉已經有些適應這樣的生活,無需擔心任何事情,吃飯有人喂,蔬果有人買,家裏什麽東西缺了、壞了,也有人添補、修理。


    而他每天要做的也就是玩玩橡皮泥,拚拚圖澆澆花。可周欽玉天生不適合當金絲雀,他對抬頭就是天花板的生活不感興趣。


    到了傍晚黎彗迴家,兩人相對無言,吃飯吃到一半,周欽玉開了口。


    「你工作怎麽樣?」


    他不經意問。


    聽到這樣日常到有些溫馨的詢問,黎彗詫異了一瞬,放下碗,認真答道:「還不錯,但掙得不算很多,我有辭職的打算。」


    「辭職,」周欽玉皺了皺眉,「那你下家公司找好了嗎?」


    「還沒,」黎彗搖搖頭,「目前打算和大學一個學長一起合資開個小點的公司,自己接些業務,沒有中間商。」


    周欽玉哦了一聲,問:「你奶奶不會攔你?」


    「不會,我和她沒有實質性的矛盾,隻是有些事情如果不願意做的話,相應的,她就要收走一些東西和權利。」


    「這無可厚非,但我現在在做的事對她有利無害,她不會插手。」


    「也就是說,黎家的東西你什麽都不要了,」周欽玉陳述。


    「以前是這麽打算的,」黎彗笑了笑,「但後來想了想,光憑我自己單打獨鬥,想圈住哥很難,能藉助黎家的力量的話,應該輕鬆容易一些。」


    周欽玉皺了皺眉,但他記著正事,所以極力忍下心中的不快,隻冷淡點點頭,什麽也沒說。


    「哥,」黎彗轉移話題,突兀問道,「我今天晚上其實沒加班。你知道我去哪了嗎?」


    鬼知道。


    周欽玉內心翻白眼,但想是這麽想,還是假模假樣地發問道:「你去哪了?」


    「墓地,」黎彗語氣平靜。


    周欽玉夾菜的動作一頓:「去墓地做什麽?」


    「忌日,我去看看她。」


    是看誰,黎彗不用說,周欽玉也知道。


    周欽玉是少有知道黎彗母親是怎麽去世的人。這屬於黎珂明歸案後,金曼作為證人向警方提供的證據之一。


    黎彗母親生前是頗具盛名的大提琴家許萍。她出身平庸,算不上富裕,自從嫁到黎家後,便一躍成為各大媒體爭相報導的天才少女。不幸的是,對方不久便懷孕,生下孩子後得了產後抑鬱,逐漸退居幕後,再幾年,由於無法控製抑鬱症狀自殺身亡。整個過程雖然讓人唏噓,但至少合乎常理,除了許萍少數的粉絲外,幾乎沒有人懷疑背後的原因。


    但警方獲得口供後,發現這公眾心中的版本卻與真相大相逕庭。


    許萍真正名聲大噪其實是在央音的一場晚會,雖然隻是學校組織的一場小型慶祝活動,但女孩堪稱絕妙的演奏很快就被熱心學生傳到視頻網站,點擊率迅速上升,並且掀起了一波討論熱潮。


    那時她才十九歲,年輕美麗又充滿活力。不久後,一家所謂業界領先的娛樂公司聯繫她,請求以「天才少女」的名頭包裝她,送她上一檔大熱音樂類節目。


    出乎意料的是,許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可對方並不是善茬,沒有得逞後便屢屢施壓,逐漸散布捏造的黃謠,即使子虛烏有,卻被有心人和好事者一傳再傳,擴散速度與日俱增,學校議論聲也接連不斷。那段日子,許萍想起來就打寒顫。


    最後她難得脫身是得益於一位追求者的功勞,對方是黎家長子,聽說在北桉頗有權勢,自稱隻是喜歡她演奏的曲子,為了她願意幫她從這名利場中尋得一條康康大道。


    可許萍並不相信,她拒絕了娛樂公司,也繼續拒絕了這位追求者,她相信僅靠自己也能闖出一片天。


    但拒絕追求者的那個夜晚,許萍便由於咖啡中的藥物昏迷不醒,再醒來,滿身痕跡無一不提醒她昨夜發生了什麽,而這段時間從頭到尾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捕獵。


    事後她被黎珂明牢牢關押在地庫,有管家阿姨教她禮儀,怎麽走路怎麽微笑,穿什麽樣的裙子,做什麽樣的佳肴。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許萍,這個倔強不服輸的女孩需要重新改造。


    而更讓她心灰意冷的是,一周後,她突感噁心,被送到醫院檢查後,許萍再次迎來一個噩耗,醫生嚴肅告知她懷孕了。


    得到消息的那刻她捂臉痛哭,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久久抬不起身。她竟然和那個人有了一個孩子,在二十歲,這麽好的年紀,她未婚先孕,懷上了一個罪犯的孩子。


    許萍第一個念想就是同歸於盡,她用了許多辦法,想先殺了黎珂明,再殺了自己。但對方自小在大家庭長大,反偵查意識強到簡直恐怖如斯的程度,次次被識破後,黎珂明對她更加粗暴,甚至會開始動起手來,屢屢將許萍直接打進醫院,完全不顧許萍肚子裏還有一個生命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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