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十三年,今年的臘月分外冷,九朝古都洛陽在一派銀裝素裹中迎來了新的一天。


    黎明時分,洛陽城郊開辟出的軍營內已然是處處炊煙線繞,雞聲互應,號角不斷,戰馬嘶鳴。這裏原是一處因戰火而完全毀掉的村落,因戰而殤,複為戰起。朝陽下操練的隊伍列陣整齊,伴隨著各色鮮豔旗幟的揮動與有節奏的鑼鼓之聲,或行進或後退,一招一式都顯得很有章法。


    清晨的迷霧隨著太陽的升起而漸漸散去,一陣陣齊聲唿喊的“殺!殺!殺!”響徹大地。


    在橙紅色與玫瑰色交相輝映的霞光中,魏淵站在軍寨的高牆之上,眺望著方圓數裏內駐紮的隊伍。成片的灰白色帳篷密密麻麻的分布在錯落有致的丘陵地形之上,各色旗幟在淡淡的晨光下迎著白雪飄揚。此處便是皇家勇衛營練兵之所在,孫傳庭聽說魏淵到了,便將操練事項安排了一下之後趕來迎接。


    “孫傳庭見過大人!”


    魏淵正騎著緩慢視察著部隊的操練,見孫傳庭來拜,他趕忙翻身下馬道:


    “哎呀孫將軍!說了多少次了,你我以兄弟相稱就好。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說著魏淵連忙扶起了孫傳庭。


    “大人對末將的禮遇末將心領了,但身在軍營,末將切不可壞了軍規。”


    孫傳庭抬眼看了看魏淵,發現這位欽差滿臉的疲憊,雙眼更是紅紅的滿是血絲,他擔憂的說:


    “大人,您這一路馬不停蹄的從襄陽趕到南陽,又從南陽趕迴洛陽。今日剛剛抵達洛陽,應該先去休息休息才是。軍中大事還需大人來擔負,您當以身體為重才是!”


    魏淵的雙眼幹澀,現在能美美的睡上一覺對他來說的確比什麽都強。魏淵對這幾日的印象一直是在趕路,從襄陽迴南陽,剛剛進城便得知朝廷宣旨的使者已經整整等了一天。


    魏淵即可接旨,皇帝命他率軍北上遼東助陣洪承疇的旨意說的清楚,但魏淵的心裏卻犯了嘀咕。雖然有武平衛那些老部下支援,但率領著以剛剛組建的新軍為主力的部隊前往遼東對抗當時東亞地區最為彪悍的滿洲八旗,魏淵的心裏可是一點底都沒有。


    而且聖旨不僅僅命他率軍北上,唐王府原有的家財還需充作軍用。魏淵思量一番,決定安排宇文騰啟和陸凱二人處理此事。宇文騰啟腦子靈、方法多,陸凱熟悉情況,老成持重,這事交給他們兩個肯定差不了。


    留下宇文騰啟、陸凱兩人按照旨意對唐王實施除國、抄家行動。魏淵當天下午便帶著少量隨從急匆匆趕迴洛陽,臨行之時他突然想到了那位一見傾心的朱苜茜姑娘。由於唐王藩國以被革除,朱苜茜這下徹底是沒有著落了,於是魏淵又專門向陸凱授意,朱苜茜畢竟是前唐王之女,一定要照顧好了。陸凱憂心郡主的安置,聽了魏淵的話,他自然是喜不自勝,有了魏淵繼續的庇護,郡主的安危和生活自然都有著落了。


    南陽的事處理完,魏淵馬不停蹄的殺迴了洛陽,他對皇家勇衛營能有何種戰力心中實在是放心不下,因此迴到洛陽後顧不上休息,第一時間便帶著李定國、劉文秀等人趕到軍營視察。


    李定國、劉文秀冷不丁換上了官服,一時半會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尤其是劉文秀,在迴洛陽的路上小憩之時,睡醒之後他發覺身邊都是身穿鴛鴦戰袍的官軍,劉文秀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拔劍自衛,大聲唿喊著“有敵情!”一驚一乍搞的魏淵等人那是啼笑皆非,這件事也成了魏淵一行人趕迴洛陽路上屢談不爽的笑料。


    聽完孫傳庭的規勸,魏淵強撐著笑了笑答道:


    “早睡一會晚睡一會也顯不出來,孫將軍還是先說說現在練兵的情況吧。”


    二人邊說邊騎著馬緩緩的在軍營內前行,朝陽從東邊的地平線上越升越高,愈加燦爛的陽光照得馬轡頭上的銀飾和銅飾閃閃發光,孫傳庭一麵指著各處軍營的方為一麵說著情況。


    “按照大人製定的招募標準,勇衛營共計招募了人,按照宗室子弟來源分成了南北兩鎮軍,每鎮7500人。北鎮軍下設五個營,以藩王係譜為標準分為晉王營、代王營、沈王營、秦王營、肅王營等五營,各營1500人。南鎮軍同理,下設周王營、慶王營、魯王營、楚王營、唐王營五營,各營也是1500人。西北人善於騎射,因此末將又選拔了北鎮軍之中善於騎射者,編入秦、晉兩營,並將此二營設為騎兵營,以增加軍隊的機動戰鬥力。”


    這種軍隊建製來源於盧象升的天雄軍,是魏淵在南陽便開始踐行的一種軍製。而以藩王係譜為依據分為各營則是孫傳庭的想法,正所謂“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大家同是太祖子孫,皇室宗親,那自然一係的人會更加抱團一些,這樣的一個團體放到戰場上也更加會有戰鬥力。


    魏淵邊看邊讚許的點點頭,眼前的軍隊雖是新兵,可在名將孫傳庭的調教之下已然初具軍威,排兵布陣,軍列行進已然是有模有樣,進退有方。突然他起了唐王以被除國一事,說:


    “唐藩已被除國,不能再稱之為唐王營了。”


    身在朝廷,魏淵也不得不考慮到其中利害,由其是涉及到皇上與宗室之間,更是容不得半點大意。孫傳庭也是剛剛才得知唐王國除的消息,他想了想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稱唿為南陽營吧。”


    魏淵沉思了片刻。


    “不妥,唐藩除國,唐王一係的宗親必然人人自危。如果我們再區別對待的話,隻怕會軍心不穩。”


    “那大人的意思呢?”


    “嗯,稱唿他們為皇家營吧。普天之外,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們既是太祖後裔,稱唿皇家也無可厚非。”


    原本唐王營的將士各個憂心自己的前途,當傳令兵傳達了魏淵的軍令,將他們這營改成為皇家營之後,士兵們惴惴不安的心情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緩解。


    不一會兒魏淵等人又來到了馬場練兵之處,孫傳庭在一旁解釋說:


    “大人,這裏是晉王營的訓練場。”


    魏淵示意眾人先在一旁看看操練。


    隻見一位年輕的校尉正端坐於馬上向本營的弟兄們傳授著馭馬射箭的技巧,他彎弓搭箭做出射箭的樣子對眾人傳授道:


    “勢如風,目如電。弓滿弦,急放箭。眼睛一定要定得住,不能左右飄忽。身體一定要保持好平衡,不可含胸駝背。出弓如懷中吐月,平箭如弦上垂衡。如此這般,則必可箭無虛發。”


    說罷隻見這名校尉一揚手,弓箭正中靶心。現場頓時有不少士卒叫起了好來。魏淵隊伍中的劉文秀見狀不禁撇撇嘴,一副瞧不起的口氣說道:


    “就這還好意思教人啊!”


    窮苦百姓出身的劉文秀在這些皇親貴胄麵前其實是極為自卑的,也正是由於自卑,劉文秀才要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召迴尊嚴。無疑,戰場上的技能,相較於晉王營的這些菜鳥們而言,劉文秀自然高出他們許多。


    魏淵深知劉文秀的心理,他在一旁笑了笑說道:


    “劉將軍不妨去教教這些新兵嘛!”


    魏淵希望這支皇家勇衛營能在不斷的競爭中快速的成長起來。劉文秀本就是戰場上的老手,看到別人在聯係射箭,他早就手癢了。得到魏淵的許可之後,劉文秀立刻從旁邊的親兵手中要來了一張勁弓,催馬來到了那位年輕的校尉麵前,說:


    “騎射騎射,都是邊騎邊射,哪裏有原地射箭的道理。”


    說罷劉文秀也不等那年輕的校尉迴答,雙腿一打馬肚子,胯下的戰馬便在校場內跑了起來。隻見劉文秀左手舉弓,右手搭箭扣弦,動作嫻熟而迅速,戰馬疾馳而過,劉文秀抬手間第一箭已然射出,箭剛離線,第二支箭已然拉弓上弦,劉文秀不待瞄準,抬手又是一箭,如此往複,劉文秀一口氣射出了五箭,五箭射中了五個靶心。


    說實話,劉文秀的技藝的確是高超,現場兵士大多數由衷佩服他的射術。然而劉文秀不知道,他如此做無疑於當眾羞辱了那名年輕校尉。


    正當劉文秀誌得意滿之時,年輕校尉怒氣衝衝的縱馬來到他近前嗬斥道:


    “哪裏來的狂徒!膽敢擾亂我營操練!”


    劉文秀見對方生氣,不怒反喜,迴應說:


    “你問我是哪來的?那你又是何人呢?”


    當著眾人的麵,年輕校尉稍稍控製下怒氣道:


    “我是朱審炎,晉王一係慶成王之後。”


    劉文秀聞言笑的更歡了,他學著朱審炎的樣子也自我介紹了起來。


    “我是劉文秀,祖上都是貧農。”


    “什麽?!”


    朱審炎世襲鎮國將軍,來皇家勇衛營之前哪裏有人敢對他如此無禮。一聽說麵前的狂徒竟然是個平頭百姓,他原本強壓的火氣瞬間被點燃了。


    “臭小子!你敢耍我!看小爺不拔了你的皮!”


    現場晉王營的將士一見朱審炎發怒,不少人紛紛抽出武器將劉文秀圍在了當中。


    劉文秀倒是麵不改色心不跳。


    “怎麽?輸不起了要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不成?”


    朱審炎冷冷的答道:


    “此處乃是皇家勇衛營的軍寨,不是你這種升鬥小民該來的地方。今日你在我這裏撒野,有軍法在,我不殺你,但也要給你一個教訓。”


    就在劉文秀被團團圍住之時,魏淵孫傳庭等人騎馬趕了過來。


    “散了散了,所有人列陣!”


    孫傳庭一聲大喝響徹整個馬場,眾人一看是孫將軍來了,紛紛按照平日裏的訓練在短時間內列陣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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