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下午,盡管有大量的流寇在武平城的周圍活動著。但這些人僅僅是在不斷的砍伐著樹木,並沒有一點攻城的意思。大片的雲朵在天空中飄過,時隱時現的陽光不時的灑在剛剛經過生死的士兵們臉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城牆之上的武平衛守軍們仿佛被一支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按壓在了胸口,令人緊張的窒息感在快速的蔓延著。


    武安國臨時受命負責城池的防禦,自然是不敢大意分毫。久經戰陣的他自然知道如今的休戰不過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不久之後城外的流寇們便會掀起又一輪的血雨腥風。


    然而一直到夕陽西下,當夜幕徹底籠罩在大地上之時。羅汝才的軍隊還是沒有一絲攻城的意思,站在城頭上的武安國及守軍們甚至能夠隱約聽到對麵流寇軍營中傳來的喝酒喧鬧之聲。


    武安國目不轉睛的盯著城外賊兵的方向,生怕出現什麽閃失。突然城牆之上傳來了盔甲碰撞的金屬之聲,武安國急忙轉身瞧看,隻見魏淵在一隊金鷹衛隊的護衛下登上了城頭。


    “末將見過大人!”


    武安國趕忙躬身施禮。魏淵擦了擦額頭上的汙泥,顯得很是疲憊。他接過手下遞過來的一瓢水猛喝了幾口說道:


    “賊寇有何動作?”


    來到近前武安國這才發現魏淵滿臉的泥土,身上的盔甲也顯得滿是汙垢。


    “迴稟大人,整整一個下午。賊兵們都在砍伐樹木,並沒有采取其他動作。”


    魏淵聽罷武安國的話也看向了燈火通明的羅汝才大營。


    “羅汝才詭計多端,他一定在謀劃著什麽陰謀。”


    武安國聽到羅汝才這個名字後大吃了一驚。


    “羅汝才?!那可是朝廷眼中的第三大流賊頭目啊!僅次於李自成與張獻忠,難道城外的就是‘曹操’羅汝才的部眾?”


    魏淵點點頭道:


    “不錯,消息是黑衣司的弟兄下午從城外傳進來的。攻打武平城的正是那個‘曹操’羅汝才。”


    “黑衣司?”


    “不錯,羅汝才的部眾內有咱們的眼線。這次那羅汝才親率精兵三萬而來,真可謂是來者不善。”


    “三萬!”


    武安國雖然對黑衣司成立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能夠做到在流賊中安插眼線而大為佩服,但聽到羅汝才的部眾竟有三萬之多時他還是打心眼裏感到了不安。


    魏淵繼續看著城外的羅汝才大營笑罵著說:


    “媽的,這羅汝才的心還真大。這太陽才剛剛落下去他就開始夜生活了,真是一點都沒把咱們放在眼中啊。”


    武安國沉思了片刻進言道:


    “大人,末將認為賊兵一個下午都在砍樹必然是準備製造攻城武器。如今賊兵勢大,若是再有了攻城武器,隻怕這武平低矮的城牆是難以據守的。不如趁著夜色咱們突圍出去,與亳州府的官軍匯合,亳州城內糧草充足,城牆也較為堅固,可用來進行長期的防禦。”


    武安國的觀點從當前的實際情況出發,句句在理。武平衛的設置就是為了保障亳州府的安危,就算徹底放棄武平城而據守亳州也不算是消極避戰,朝廷那裏是說的過去的。更何況武平城確實城牆過於低矮陳舊,羅汝才一旦有了攻城武器,隻要轟塌了城牆那魏淵手底下的這幾千人隻怕唯有全軍覆滅的份了。


    在一旁的劉福銀等武平衛軍官也紛紛進言道:


    “武將軍所言極是,大人應速速突圍出去,會師亳州才是。”


    魏淵掃視了一下眾位將軍,臉上掛著笑意從容不怕的迴答:


    “各位將軍稍安勿躁,容我三思。明早之前一定會給大家一個答複的。”


    說罷他再次將視線轉向了早已經喝的昏天黑地的羅汝才大營。


    一下午的時間,“曹操”羅汝才的手下並沒有僅僅在砍伐樹木。除去在武平城周圍收集製作攻城武器材料的人之外,羅汝才還派出了數支小分隊前往四周的村鎮進行劫掠。一下午的功夫,武平城周圍的不少村鎮都被這些猶如蝗蟲過境一般的流賊們光顧了。


    羅汝才手下的眾多頭目們有的在享受著剛剛抓獲的女人,有的則在痛飲著美酒,大帳之內一派淫亂的景象。然而羅汝才本人則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安排得力將士做好夜巡工作以應對武平城內可能出現的夜襲,同時羅汝才另外派遣了一支三千人的精兵埋伏在武平前往亳州的大道兩側,以防止武平城的守軍突圍前往亳州與城內的守軍匯合。


    此刻羅汝才眯縫著一雙小眼睛似看非看的瞧著盡情歡樂的手下們,無不陰狠的自言自語道:


    “他娘的!明天待老子用投石車把這武平城牆砸個稀巴爛,看看裏麵的守將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觸我曹操的黴頭。”


    負責大營內夜間巡視的是羅汝才的族侄羅大為,他生的高大威猛,戰場之上很是勇猛。此番受命夜巡令羅大為很是鬱悶,眼看著其他營的弟兄們玩女人的玩女人,和大酒的喝大酒,自己的叔父偏偏讓他來巡夜,很是鬱悶之至。


    身旁的小校不失時機的抱怨道:


    “將軍,明狗們早就被咱們嚇破膽了,這夜巡還有什麽用。”


    羅大為一邊擦拭著盔甲一邊悶聲說:


    “可不是嘛!別說狗官們不敢出來,就是真的來了,我一個人一雙錘定把他們砸個稀巴爛!”


    羅大為此刻並沒有穿上盔甲,他的這身精美的盔甲之前的主人是湖北的一位總兵,由於羅大為對這件盔甲甚是喜愛,因此閑來無事時總會用心的擦拭一番。


    那小校一看羅大為也是滿腹的怨言,乘機溜須拍馬道:


    “將軍,下午的時候咱們營裏搶來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據說還是個處兒。小的一直給將軍您留著呢,您看…”


    羅大為雖說體型與智商與自己那叔父相差甚遠,但這愛好上確是驚人的一致,一聽到女人兩條腿立刻就邁不動步子了。


    “還是個處兒啊!”


    想到那春光無限的畫麵羅汝才不禁蠢蠢欲動起來。


    “可是…叔父再三嚴令我要好好夜巡,如此的話…”


    “哎呀將軍!有小的在呢,您就隻管享樂就是了!”


    最終欲望還是戰勝了羅汝才的命令,羅大為將擦的鋥亮的鎧甲放到了一旁興奮的吩咐道:


    “好!那就速戰速決,你馬上把那妮子給老子帶到營中來!”


    小校一看馬屁拍對了地方便急忙樂嗬嗬的下去安排了。


    夜色之下,正當羅大為幻想著春宵一刻之時,武平城的城門悄悄的打開了。月光忽明忽暗,在一片陰影之下,一小支部隊趁著夜色在城外悄悄的完成了列陣。


    這支隊伍不過區區三百人,為首之人正是武平衛的指揮使魏淵,在他的身後則是精心挑選出來的一百名金鷹衛隊的將士,這些將士們個個身穿黑色鎖子甲、胯下戰馬,手中則拿著新式的火槍“飛火”,他們右臂之上的鏽金雄鷹圖標,在若隱若現月光的照射下不時反射著充滿殺氣的寒光。


    在這一百名金鷹衛隊的身後則是二十八門新式的加農炮,這些加農炮正是趙信想盡辦法從沉沒在長江之中的“飛翔的荷蘭人”號戰艦上打撈出來的。不過不同於在戰艦之上的存在,如今魏淵將他們架到了四輪馬車之上。


    為了實現快速移動,每架裝載有加農炮的四輪馬車由兩匹駿馬拉著。考慮到擊發時的穩定性,在馬車的兩側專門設計了鐵栓用來進行固定。這二十八門加農炮共有兩百名軍士來負責發射以及保護。


    隨著魏淵的一個手勢,二十八門加農炮一字排開,目標直指羅汝才的大營。操炮手熟練的調轉大炮的方向,負責拉炮車的戰馬也戴上了專門用來隔音的“耳罩”。


    羅大為此刻在自己的營帳內剛剛喝完了幾大碗酒,身上一股燥熱襲來。正當他等的不耐煩之時,營帳外傳來了女子的驚恐的喊叫聲:


    “你們要把我帶到什麽地方!我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緊跟著是小校伴隨著淫笑的通報聲:


    “將軍!小的把這小妞帶來了!”


    話音剛落,突然隻聽“轟隆隆”一片巨響,夜幕下仿佛連大地都顫抖了起來。二十八門加農炮發射出了奪命的炮彈一起向著羅汝才的營地傾斜下來。霎時間火光衝天,硝煙四起。羅汝才的大營之內一瞬間被轟出了無數個大坑,剛剛還在痛飲美酒的賊兵們紛紛被炸的四肢亂飛,幾匹不幸炸斷了腿的戰馬倒在血泊中不斷的悲鳴起來。


    一陣硝煙過後,小校抱著腦袋在地上瑟瑟發抖。短短的一瞬間,之前還存在他眼前的羅大為營帳早已經被轟的蕩然無存,塵土飛揚之下剛剛在挺立的營帳如今隻剩下了熊熊燃燒的火焰與一肢找不到主人的殘臂,到處可以聽到活埋在瓦礫之下發出的痛苦之聲。


    剛剛還在苦苦哀求的少女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嚇得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後她高聲尖叫著慌不擇路的跑了起來。不僅僅是弱女子,羅汝才營中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流賊們也一個個如同驚弓之鳥般嚇得失了方寸。


    中軍帳之內的羅汝才聽到這震天撼地的一陣巨響之後第一時間奔出了營帳,呈現在他麵前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情緒在蔓延。看著四散奔逃的手下,羅汝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他再次迴到中軍帳內剛要發號施令。


    第二輪的地毯式炮火轟炸開始了!


    端坐在戰馬之上的魏淵自信滿滿的看著對麵哭喊之聲震天的羅汝才軍營,整整一個下午的緊急拚湊現在看來效果很是很不錯的。來自後世的魏淵深知炮兵在近代戰爭中所處的地位,一顆炮彈不隻是能造成重大的傷亡,更重要的是對於敵軍意誌的摧殘。紀律再強的部隊也經不起大炮的持續轟擊,更何況魏淵采取的是集中火炮進行密集式的轟炸,這種戰術可謂是指哪打哪,打哪哪殘。他相信毫無組織性可言的流賊們此刻必然是已經心理崩潰了。


    果不其然,羅汝才的手下們在第二輪炮擊開始之後便徹底放棄了抵抗,他們不知道自己麵對的到底是什麽,隻知道一陣炮響之後便會有人被炸得粉身碎骨,在一種不知何時就會被炸上天的恐懼心理作用下,任憑頭目們如何唿喊都已經無法阻止營內的大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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