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前方情況如何?”


    楊穀對著派出去的夜不收焦急的詢問著。自從甩掉了豪格的追兵之後,楊穀匯合了自己僅剩的一百餘騎兵準備迴師向盧象升複命。此番劫營雖然沒能斬殺敵方主帥,但也可以說是戰果頗豐。三百騎兵,戰死一百八十七人;但卻砍傷砍死敵軍近三千人,焚燒糧草輜重無數。正當楊穀準備向督師報告這個好消息時。撤往大營的道路全部被敵軍封鎖了,不得已楊穀隻能繼續派出夜不收打探情況。


    “稟將軍!小的在遠處眺望,發現有一支我軍部隊被上萬的敵人困在了蒿水橋旁的高崗上。看旗幟...”


    “看旗幟怎麽了?”


    “高崗上揚的是督師的帥旗!”


    “什麽!”


    聽到這楊穀隻覺的天昏地暗,盧象升手中還有多少部隊他是知道的。此番被數萬的騎兵團團包圍隻怕是兇多吉少了!


    “不行!我要去救督師大人!”說罷楊穀撥馬就要往前衝。


    剛剛迴報軍情那夜不收拚死的拉住了楊穀的馬韁。


    “使不得啊!將軍使不得啊!敵軍至少有三萬以上!將軍此去無疑使以卵擊石啊!”


    楊穀拔出了腰間的佩刀指向了那夜不收喊道:


    “滾開!不然我現在就斬了你!”


    “將軍就是殺了小的,小的也不撒手!”此時有越來越多楊穀身邊的軍士跪倒在了馬前。


    “將軍三思啊!”


    “萬萬不可啊將軍!”


    突然在一片勸阻聲中一個聲音高喊道:


    “咱們可以去雞澤請救兵啊!”


    “對啊對啊!雞澤還有兩萬的關寧鐵騎駐紮呢!”


    聽到這楊穀也是一愣,對啊!自己怎麽忘了雞澤還有可以搬的救兵呢。但是,高起潛那陰險的麵孔如魅影般浮現在了楊穀的眼前。


    “如今之計,隻能試一試了!”拿定主意,楊穀迎著初生的朝陽率領手下軍士快馬朝雞澤奔去。


    雞澤高起潛軍營,穿戴整齊盔甲的關寧軍士們正在有條不紊的訓練著。關寧步兵長槍林立,操練步伐整齊劃一。關寧鐵騎,戰馬赳赳的嘶鳴聲與騎士周身閃亮的盔甲讓整支部隊宛如鋼鐵打造的威武之師一般。


    此時的這支大明精銳部隊的統領,天下兵馬總監軍高起潛剛剛起床用過早膳。


    “每日的早膳都是這幾個菜,就不能動動腦子換換口味嗎?”


    高起潛皺著眉頭對身邊的負責飲食的小太監責怪道。


    “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去通知夥房改正。”


    正當這名小太監慌裏慌張的朝大帳外奔去時迎麵撞上了一名往裏走的年輕的將領。


    “哎呦!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將軍贖罪!將軍贖罪!”


    “無妨無妨,公公客氣了。”那年輕將軍很是客氣的說著。這名將領中等身材,皮膚白皙,身子顯得結實而健壯。黑亮的眼球顯得精氣神十足,高高的鼻梁上有一處明顯的傷痕。梳理的整齊的八字胡下不大的嘴唇顯得有些蒼白。


    高起潛循聲望去。


    “喲!三桂來啦!”


    那名年輕的將領正是關寧軍前鋒右營副將吳三桂。吳三桂,遼西將門望族,武舉出身,以父蔭都督指揮。


    “卑職吳三桂見過大人!”


    高起潛眯著眼睛笑眯眯的看著跪倒施禮的吳三桂連忙說道:


    “哎喲喲,三桂你快快起身。咱家與你父親吳襄是多年的老友了,不必如此拘謹啊!”難怪高起潛對吳三桂這麽客氣。此次建虜入關之戰,吳三桂多次率親兵保護高起潛的安危。對於這個辦事穩重的年輕人,高起潛還是很欣賞的。


    “遵命!卑職前來是有軍務相報,剛剛營外來了名自稱是盧象升軍中使者的人。他說他叫楊穀。可是沒有攜帶軍符。”


    聽到楊穀的名字高起潛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楊穀上書彈劾楊嗣昌的事可是滿城皆知的。


    “楊穀?他有何事?”


    “這楊穀稱,盧象升在巨鹿賈莊附近遭遇了建州八旗三萬餘人的圍攻。如今形勢危急,望大人能夠發兵相救。”


    “什...什麽!”高起潛拿在手中的筷子被驚的掉在了地上。


    “三萬!三...萬建虜已經到了賈莊了!賈莊離此處甚近!怎麽辦!怎麽辦啊!”他著急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焦急的在營帳內踱步走來走去。吳三桂有點厭煩的看著眼前膽小鬼,自從開戰以來。每逢遇到八旗兵,高起潛都會第一時間選擇逃跑。跟著這樣的主帥,讓戰鬥力強悍,裝備精良的關寧軍都覺的臉上無光。


    “大人!”吳三桂高聲的說道。


    “若是出兵去救盧象升,內外夾擊建州八旗兵定可有所斬獲。大人也好捷報聖上!”吳三桂此言倒是實話,他也想借此大好機會積累軍功在仕途上更近一步。


    高起潛看了看吳三桂的說道:


    “關寧軍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如今戰局不明怎可冒險出擊。三桂能保留住我軍的實力便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咱家自會為你請功的。為今之計還是速速點齊兵馬隨咱家移師別處吧。”


    對於高起潛的建議吳三桂倒也滿意。關寧軍是他吳家在朝廷立足的根本,隻要有關寧軍在,他吳三桂就可以坐鎮遼東保住榮華。再者高起潛是主帥,為將者若是悖逆主帥的意思會死的很慘的。既然主帥都已經給了自己承諾,那便安心奉命就是。


    “盧象升啊盧象升!可不是我吳三桂見死不救,這都是高起潛這閹貨的意思。”吳三桂在心裏歎道。


    “卑職領命!這就去準備!那盧象升的使者?”


    高起潛轉了轉眼睛說:


    “既然沒有軍符,那他這使者就是假的。將他們亂棍打出營去。”


    吳三桂遲疑了一下道:


    “遵命!”


    關寧軍大營內楊穀在焦急的等待著迴信,進入大營他隻帶了一名隨從。其餘的軍士由於不能進營隻能在外麵候著。當他看到整個軍營都騷動了起來後興奮的對身邊的趙銘煜道:


    “關寧軍開始集結了!看來督師有救了!”


    “是啊將軍!太好了!”


    就在此時吳三桂披掛重甲騎著高頭大馬帶領著幾十名關寧鐵騎來到了楊穀二人的近前。


    “楊僉事,你請迴吧!奉主帥令我軍要前往順德府駐防。”


    吳三桂的話好似晴天霹靂般將楊穀驚在了原地!


    “順德?!盧督師此時此刻被幾萬八旗兵圍困在巨鹿,你們卻要移師順德?”麵對楊穀的質問,吳三桂也不多言,隻說了句。


    “這是高公的意思。”


    而後撥馬就準備離開了,楊穀猛的衝到了吳三桂的馬前拉住了韁繩喊道:


    “吳將軍!求求您救救督師吧!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看著眼前的這個可憐之人吳三桂冷冷的說:


    “楊僉事,主帥命我將你們亂棍打出。我念你是條漢子沒有為難你。你好自為之吧!”


    “不!吳將軍!盧督師他可是大明的忠臣!此刻他正在與敵兵浴血奮戰!將軍您世代棟梁與建虜激戰遼東!今日如此機遇怎可錯過!無論如何您一定要出兵相救啊!”


    “放手!”看著眼前這個看不清形勢的可憐人,吳三桂突然惱羞成怒了起來。身為軍人,吳三桂當然也渴望殺盡建虜立不世軍功。但身處廟堂之上又有朝廷的規矩。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這些都可能會直接決定一個人的仕途甚至是生死,盧象升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馳騁疆場渴望榮光,但此時卻隻能惶惶而逃;真是莫大的諷刺!曾幾何時,吳三桂一次次壓抑著內心原始的衝動,試圖去遺忘那封狼居胥的夢想。左右逢源、明哲保身以期實現自己位極人臣的夙願。但楊穀的話卻扯掉了他內心自我欺騙的遮羞布,讓他感到無比的挫敗。


    “吳將軍!求求您!救救督師他吧!”


    “啪!啪!”


    馬鞭一下下的抽打在了楊穀的身上,他的手卻緊緊的握住誓不放手。楊穀知道,那是拯救盧象升性命的最後一根稻草,希望雖然渺茫,但他一定要爭取。


    軍營內的士卒衝了上來,楊穀依然死死的握住馬韁。直到吳三桂揮刀砍斷了馬韁,被眾士卒牢牢按在地上的楊穀手裏依然抓著那已經斷了的韁繩。


    吳三桂帶領著手下的關寧騎兵頭也不迴的走了。身後隻剩下楊穀絕望的唿喊聲:


    “啊啊啊!督師他是大明的忠臣啊!救救他吧!”


    蒿水河畔


    經過半日多的高崗攻守戰以及一個時辰的混戰後,明軍將士死傷慘重,所剩不過幾百餘人。戰場也由高崗之上打到了蒿水橋邊。說是戰鬥,實際上也隻能算是些零星的抵抗了。明兵一小股一小股的被敵人分割包圍著。


    盧象升的家丁顧顯此時已經難以看到自己主人的身影。他渾身上下受了十幾刀傷,鮮血已經將他染成了血人。剛剛的一次騎兵的衝擊使他跌倒在了蒿水河邊,此時他抬著頭,瞪大血紅的雙眼於亂軍中尋找著盧象升的身影。就在此時,又有一群敵騎直奔他而來,那些滿洲人像發現了獵物一般怪叫著對著顧顯連射數箭。


    “噗噗噗!”


    顧顯的胸前至少被射中了七八支箭,他的身軀緩緩的倒在了河邊。正當射殺顧顯的敵人們衝上前去準備割下他的首級之時。


    顧顯大吼一聲再次從地上站了起來!眼見這明軍死而複生,幾個敵人都被嚇了一跳,吃驚的望著顧顯。顧顯從地上抬起短劍,用力的向取他首級的敵人們擲去,一擊正好刺中了一個敵人的麵門。敵人大叫一聲,墜馬死去。


    “他娘的!老子又賺了一個!”顧顯噴血的喉嚨中罵出了這一句而後倒地身亡。


    這種戰鬥,既不是為著勝利,也不是為著突圍,隻是一個簡單的願望在支配著身體繼續揮舞著刀槍,那就是要在自己倒下之前多殺死一個或幾個敵人,死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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