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江旋和苗禾哭得泣不成聲。


    「小旋,小苗,」花麗珍輕聲喊,「來,過來,奶奶跟你們說幾句話。」


    兩個少年走過去跪在床頭,「奶奶,您說。」


    「小苗,外婆一走你就和小椰哥哥好好生活,離開桐縣,離開這兒。」花麗珍拍著苗禾的手。


    苗禾哽咽使勁點頭。


    「小旋,你湊近點兒。」花麗珍看著江旋說。


    江旋將耳朵湊了過去。


    「好好,照顧小椰。」花麗珍說完,牽著花雅和苗禾的手一鬆,最後一滴淚滑落,走了。


    花雅愣了一瞬,淚水泉湧止不住地往下流,像是巨大的隕石狠狠砸在他的背脊,砸得他肺腔生疼,從喉嚨裏擠出嗓音,發泄痛苦地埋在老人的懷裏,大聲哭了出來,「外婆!」


    鞭炮響,紅事喜,白事淒。


    什麽都沒有了。


    他什麽都沒有了。


    唯一的親人也去世了。


    來幫忙的鄰居給花麗珍換壽衣時,花雅緊緊抱著老人不肯鬆手,哭到昏厥,哭到最後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了,還是江旋將他給抱了出來,不停地安慰,可少年什麽也聽不清,就連被淚水糊住的視線也開始模糊,看不清楚外婆了。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啊......」花雅拍打著江旋的肩,「外婆,我要外婆....」


    「小椰,你聽我說,外婆已經走了,」江旋心髒揪疼,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拍著花雅的背脊,嗓音發緊地說,「你乖乖的,讓他們給外婆穿壽衣,讓外婆走。」


    「不,不要,」花雅揪著他的衣領,悲痛地哭吼,「我沒有家了,江旋,我沒有家了,我.....」


    他哭到咳嗽,被江旋雙手捧住腦袋,聽見少年對他說,「你有,你有!花雅,我在這,一直在這,永遠在這,外婆已經將你託付給我了,我會......」


    江旋哽咽,內心發誓,「我會給你一個家。」


    江彧聯繫好殯儀館,從裏屋出來就看到這一幕。他放下手機揣進兜裏,薄唇抿著,轉身離開了。


    陰陽先生算了時間,後天接客,大後天上山。


    花麗珍生前為人處世鄰裏關係處得很好,這次後事順水村一大半人都來幫忙了,布置靈堂,操辦酒席,抬花圈,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孝孫就隻有花雅一個人披麻戴孝。


    於佳闊他們幾個從學校請了假,安撫花雅的情緒,但少年那股悲痛的勁兒發泄完後,剩下的隻是無盡的沉默。


    連續守夜幾天,花雅把花麗珍的照片抱在懷裏看著,不說話,不哭,不迴答,就隻是靜靜地看著。


    但他會吃飯,會喝水,累了會休憩一會兒,會聽懂白事兒流程怎麽走的人該買什麽,缺什麽,他就配合的跑路。


    這邊上山的意思就是要出殯了,需要七輛黑白色的轎車當成靈車,村裏買車的人少,大多數都是兒女出去打工將車給開走了。


    江旋叫棠萡和韓橫過來開了兩輛,江彧加上自己又找了四輛,分別配上白花,去送花麗珍入土為安。


    在去往墓園的路程中,天氣很好,十二月底的溫度將近二十度,太陽照得人暖洋洋的。


    海風習習,海鷗盤旋在上空,發出刺耳地鳴叫。


    花雅一身黑的穿搭,長發被風吹得淩亂,看他們將外婆的碑立好,這場葬禮到今天已經徹底結束,外婆永遠長眠於地底。


    「孝孫上前奠酒上香。」


    花雅接過他們倒在酒杯裏的白酒,聽著指揮奠了三次,下跪,上香,磕頭。


    磕到最後一個頭該起來時,他久久將頭埋在地。


    啪嗒。


    淚水砸在石板的地麵上。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生活。


    花雅在心裏默念了一遍外婆對他說的話,胳膊被握住,江旋將他拉了起來,隨即用紙巾輕柔地擦拭他臉上的淚水。


    「奶奶不會捨得離開的,」江旋輕聲說,「想她了,就抬頭看看。」


    日子總要過。


    花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多久才能走出外婆已經離開他的這個事實,在學校的時候還好,每天麵對的就是書本,黑板,講題,空餘時間少,不用想太多,但其實也是他潛意識地在用學習來麻痹自己,另向的逃避。


    隻要一迴到家了,孤獨感席捲而來,有江旋陪著也好不了多少,觸景就會傷情,和外婆相處生活了十幾年的家,每一個角落,大腦裏都會湧出曾經的迴憶,彷佛外婆還是會笑著喊他吃飯了,會戴著老花鏡坐在院子裏紮鞋墊。


    何處是家,何以為家。


    他感覺自己陷入了某種困境中,又或者是走進了暗無天日沒有出口的迷宮中,找不到清醒的自己,也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他開始厭倦了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的肉|體。


    大海一望無際,充滿著未知的事物,有人對它嚮往,有人對它絕望。


    花雅站在海岸的懸崖上,淡漠的眼波眺望遠處翻滾的海浪,銀色的月光灑在海麵,閃著白鱗的浪潮如同張開黑洞大口的巨獸,似想將人湮沒。


    他忽然想跳入海裏死去了。


    第68章 n


    近幾年因為疫情,各省的旅遊業逐漸下滑,當然各個行業都不太景氣。陽西當年被政府著重整治,經濟足以支撐度過疫情艱難時刻,十二月,國家發布全麵開放疫情,國人重新恢復了自由。


    花雅迴來桐縣特意訂的陽西那邊兒的民宿,不過不再與年少的事情掛鉤,丁丞舅舅已經將民宿產業轉移給了其他人,丁丞現在還在滬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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