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席恆皺眉。


    「你要是不想讓他餓著肚子,」江旋盯著他冷沉的聲音說,「就閉上你的嘴。」


    「江旋。」花雅漠然的神情掃了他一眼,語氣帶著警示的提醒。


    江旋緊捏著行李箱拖杆,心被花雅這像陌生人的唿喚全名刺了一下,如鯁在喉,眼眶逐漸泛紅,他薄唇抿著,轉身走向自己的車。


    「他,」花雅看了看席恆,解釋說,「脾氣就這樣。」


    「嗯,沒事兒,」席恆不在意地說,「你不用管我的情緒。」


    他和席恆不約而同地坐上越野的後座。


    江旋關車門的手一頓,打開扶手箱,從裏麵拿出幾袋小零食和巧克力,側身放到花雅的懷裏,「先吃個墊墊。」


    花雅垂眸,懷裏的這些零食挺眼熟的,高三複習那年,他倆經常熬夜刷題,江旋會備一些零食給他投喂,而少年記住了他最喜歡的雪餅和牛奶巧克力條。


    說不清楚他現在的內心感受是什麽,就是覺得,好累啊。


    為什麽重逢會這麽累啊。


    他給了席恆幾樣零食,修長的指尖撕開巧克力的包裝,咬了一口,苦澀醇香的巧克力裏麵還飽含著牛奶夾心的奶香,中和了味道,不讓口腔受盡苦味兒。


    記憶瞬間迴到幾年前的燥熱夜晚。


    檯燈,卷子,筆,以及背著寢室其他人那個熾熱的吻。


    車上氣氛沉默,江旋也沒放歌。


    他透過後視鏡看見花雅小口小口吃著巧克力,也並不是那麽的開心,從見到花雅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沒有平靜過,密密麻麻地脹疼,如同螞蟻啃噬。


    「這次迴來.....」江旋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打破這僵硬的空間環境,「待幾天?」


    「後天就走了,」花雅說,「你呢?」


    「差不多,」江旋說,「上麵隻批了兩天假。」


    沒話了。


    又是一陣沉默。


    「從酒泉轉機是不是特別麻煩?」轉向燈滴答滴答地響,江旋握著方向盤的手已經出了汗。


    花雅掀起眼皮,在後視鏡直視江旋的眉眼,「你怎麽知道我在酒泉?」


    江旋沒有迴答他這個問題,喉結滾動,止不住沙啞嗓音地顫抖,啞聲問,「這麽些年,一直在甘肅嗎?」


    花雅偏頭看向車窗,鼻尖突然湧起酸澀,連帶著眼眶。


    江旋看著花雅的模樣,嘴唇微微張了張,把「我也是」三個字咽進了喉嚨裏。


    他有點兒想笑。


    小椰,其實我也在西北啊。


    但他倆從沒有相遇過。


    第66章 p


    花麗珍從醫院出來,天上下起了小雨,漸漸地淋濕老人的白髮。


    先開始腹痛她沒怎麽在意,就以為是飲食方麵的問題,後來她發現自己體重在莫名下降,幹活兒也提不起精神時,感覺有點兒不對勁了。


    但她又不敢去醫院做個全麵檢查,人老了,擔心的事兒也多了,她害怕是無法治癒的病,尤其是癌。


    還沒檢查,已經裏裏外外擔憂了個遍。


    和她同年齡同在麵廠工作的老李嬸兒勸她,早發現早治療,不要拖到後麵了那才不好搞。


    「你應該在察覺自己腹痛就及時來醫院,拖了半年才來檢查,癌細胞轉移到其他器官,已經錯過手術最佳時期了,」醫生看著花麗珍的報告嚴肅說,「胰腺癌晚期,得立即進行化療。」


    癌。


    真的是癌。


    「那.....能痊癒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無法保證,」醫生說得沉重,「藥物治療再怎麽說還是抵不過癌症患者的心態,保持積極配合,或許會有轉機。」


    花麗珍知道醫生這是在委婉地安慰她,「好,我迴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她發呆地坐在迴順水村的公交站台,麵對著陰雨濛濛下的車水馬龍。


    在第四輛公交車駛過之後,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中午十一點半。


    小椰放學迴家了,該迴去做飯了。


    終於在第五輛公交車停在站台,她起身搭上迴家的車。


    「外婆,我迴來了。」


    花麗珍聽見這喊了十多年的外婆我迴來了,手一抖,差點兒將一碗米打翻。那種無助和心痛瞬間湧了上來,眼眶充盈著淚水。


    「哎,飯馬上就好。」花麗珍努力壓製著自己的顫聲,樂嗬輕鬆的語氣迴。


    她終於想明白,她不是害怕自己得了癌症,她是害怕自己離開花雅。


    如果自己真走了,花雅一個人該怎麽過?


    每周迴來沒人做飯,每年過年沒人織衣,獨自守著空蕩蕩的家,她沒法兒想,想到就心痛啊。


    她心痛啊。


    「外婆?」花雅走了進來,疑聲。


    花麗珍被嚇了一跳,連忙調整心緒,轉身露出笑容,「你這孩子,走路怎麽都沒聲兒呢!」


    「我喊了您三遍,」花雅說,「灶上的湯都溢出來了,我關得呢——您怎麽了?」


    「沒怎麽啊,」花麗珍推攮著花雅的胳膊,「哎呀你進來擋我路啦,出去出去坐著,飯好了我叫你。」


    「真沒事兒麽?」花雅低頭看著花麗珍,「您眼眶紅紅的,哭過?」


    「哭什麽哭,我好端端地哭什麽?」花麗珍擺手,「好好好,快出去,我要炒菜了,油煙味兒大得很。」


    好不容易把花雅支使出去,花麗珍才鬆了口氣,繼而用手摁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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