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外麵吃飯還是迴家吃?」席恆問,啟動車子,「今天做了兩場手術,累壞了吧。」


    「外麵吃,懶得燒火燎灶了,」花雅小口啃著紅薯,「還行,時間不長——奶奶今天精神也不錯。」


    「那就去吃羊肉湯鍋,」席恆規劃著名,「今天研究院太忙了,不然中午我就把飯給你倆送過來。」


    「有時候你忙你的,」花雅說,「不用操心醫院這邊兒。」


    「唉,這怎麽行,」席恆說,「你那麽多病人,又不止我奶奶一個。」


    「我該做的。」花雅也清淡地笑了笑。


    「真好啊小花醫生。」席恆感慨,單手轉著方向盤。


    話說他倆是怎麽認識的呢,兩人一個衛星研究院的科研人員,一個是酒泉人民醫院的心外科醫生,因為一場體檢結緣,很俗套的席恆對花雅一見鍾情。


    不過席恆追了花雅挺久了,成年人,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氛圍到了做個愛也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事兒,當然,席恆作為科研人員自己作風那一定是非常嚴格的,畢竟國家嚴選,記得先開始他直接上交給花雅體檢,證明自己幹幹淨淨。


    說難聽點兒,這種關係就是炮友,但相處方式也像是知心的朋友。


    羊肉湯鍋店在冬夜的九十點人依舊爆滿,怕花雅嫌吵,席恆特意訂了一間包間。


    北方提供地暖,服務員領他倆入座之後,花雅就脫掉了冬帽和身上的棉襖掛在包間裏的衣帽架上,穿著白色羊絨高領毛衣身材瘦削修長了一圈,頭頂的碎發被冬帽的靜電炸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都毛茸茸的。


    「你看看還需要加點兒什麽菜。」席恆把菜單給了他。


    「沒了,」花雅掃了眼,「差不多就這些。」


    「好的。」服務員拿著菜單走了出去。


    「鄧毅現在好點兒了麽?」席恆問。


    「好多了,」花雅喝著茶水,「上周能出診了。」


    「非洲的那件事對他的打擊挺大,」席恆嘆了口氣,看著花雅說,「你呢,小椰?」


    「我還好。」花雅淡淡地說,「我從非洲迴來不是已經在醫院待了兩個月麽。」


    「可我總覺得你——」席恆停頓,又偏頭斟酌思量,幾秒過後轉過頭,「你的狀態不對,有什麽事兒不要憋著,說出來就好了。」


    在突尼西亞發生的那件事兒犧牲了很多人,卡爾中非國際醫院死亡率將近一半的醫生,威羅博士走了,麥克斯......也走了,他們援非的幾個醫生全部被救出來了,這算是不幸中的一點點安慰了。


    他沒來得及和在非洲所交往的那些朋友做最後的告別。


    無動於衷嗎?沒有,隻是近乎麻痹了,他不得不接受這些擺在他麵前慘痛的事實。


    他從來也沒想過,七年的某一天,在異國他鄉,和分手七年的愛人在戰爭中重逢。


    江旋原來已經是一名軍人了嗎?挺好的。


    匆匆離開甚至沒有看到防沙麵罩裏的江旋那張臉,他迴國之後也沒有江旋的任何消息。


    他不知道江旋隸屬於哪個地方的陸戰軍,曾經十六七歲莽撞又衝動的少年如今是為人民為國家的特種兵,長大了。


    這些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花雅有時候迴憶都不知道迴憶哪一件,也有一些如白駒過隙被他給忘掉了。


    「沒什麽,」花雅露出釋懷地笑,「都是累的。」


    吃完飯駛車迴家的路上,花雅坐在副駕駛睡著了。


    青年閉眼垂著的長睫都遮不了眼瞼下的黑眼圈,席恆不動聲色地把暖氣調高了些,朝花雅那邊伸出右手,修長的手指蜷了蜷,像是克製著什麽,最終還是刨去花雅額前的髮絲,他皺了皺眉,重重地嘆了口氣。


    下雪天的路滑,席恆開得很穩,避免路麵的坑窪磕磕絆絆。


    花雅租的是一個學區房,這邊的地段很好,主要是離醫院近,體育場和學校都修建在了一起,上班工作方便,出門運動健身也方便,聽花雅說學區房的環境也比其他小區好很多,孩子休息得早,基本聽不見雜七雜八的聲音。


    他把車停在了學區房的地下停車場,車上的人兒還沒醒。


    菸癮犯了,但席恆忍著沒抽,他從兜裏掏出煙想拿出一根放在手裏攆菸草時,隻剩下空蕩蕩的煙盒了。


    花雅小區就有一個超市。


    席恆正準備輕聲開車門下車去買煙,白皙瘦長的指節遞給他一支蘭州。


    「哎,你好久醒的?」席恆錯愕地接過。


    「在你找煙的時候,」花雅笑了笑,「菸民。」


    「操。」席恆樂了,將細支蘭州點燃抽了口,他不太習慣抽細杆兒,在他印象裏花雅來西北這邊兒抽得都是蘭州。


    「怎麽不叫醒我?」花雅打了個哈欠,生理性的淚珠掛在他的眼睫毛上,再睜眼雙眸濕潤泛紅,看上去有幾分脆弱。


    「多睡會兒唄,」席恆說,「又不急。」


    「不早了,你也快點兒迴家吧,」花雅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席恆緊跟著下車,嘴裏還叼著那杆蘭州,雙手插兜劍眉上挑,含糊道,「美女,這樓道這麽黑,我陪你上去啊。」


    花雅看著席恆這痞樣兒一愣,思緒迴湧,他唇角掛著淡淡的弧度,「帥哥,你這很像流氓。」


    席恆走到他跟前,長腿半蹲,「上來,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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