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毒則是給外祖的一點禮物。來看人嘛,哪有空著手來的?”


    “可惜我能拿的出手的東西不多,能引起外祖注意的更是不多。思來想去這才備了這份禮物,外祖心中可還歡喜?”


    景牧麵上的笑意帶著些許孩童的天真,仿佛這真的隻是尋常的禮物。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會下毒。”


    玉家主在剛開始的震驚之後,開始麵不改色的評價道:“手法還挺嫻熟,看來這次不是第一次!”


    “不過你大概忘了,玉家是毒術世家,我也絕不可能成為第一個被毒死的家主!”


    玉家曆任家主皆百毒不侵,很少有毒對他們起作用。


    所以,玉家主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很是自信。


    景牧看了他一眼,毫不在乎的道:“我知道,我本也沒打算要毒死你。”


    “玉家好歹對我有養育之恩,你就算要死,也絕不能死在我的手上,起碼明麵上不能。”


    景牧十分誠懇的詢問玉家主的意見:“這個毒的藥效對你沒有多長時間,所以我們開始吧?”


    “你想要問什麽?”大概是放棄反抗,又或者知道反抗沒有用,玉明哲頗為配合的道。


    “你為什麽一定要殺程筠墨?”


    玉明哲突然大笑:“我以為你會問我,玉家為什麽要把你變成毒人。”


    “竟然沒有想到你開口就是程筠墨。”


    玉明哲看著景牧:“玉家雖然敗在了你的手上,但是你也沒有贏。”


    “外祖說這麽多廢話是不想說原因嗎?”


    “是因為程筠墨是楚族遺孤之女嗎?”景牧又問道。


    “不是。”玉明哲否認道。


    “我答應過玥玥不再動楚族後人,自然不會再動她,可她偏偏要犯到我眼前,所以我動她有什麽問題嗎?”玉明哲一臉理所當然的道。


    “玥玥是誰?”景牧有問道。


    玉明哲罕見的沉默了一下,良久之後才道:“她是我的夫人。”


    “你的外祖母,楚族祭司。”


    “我答應過她,我不會再動楚族後人,就真的不會再動楚族後人。”


    “程筠墨落到那樣一個下場,都是她自找的。”玉明哲眼裏的恨意顯而易見。


    “如果不是外祖追殺重建楚族宗祠的人,程筠墨是不會給玉家難堪的。”


    “好好的,她非要修建楚族宗祠。”


    玉明哲眼裏的恨意溢了出來:“我好不容易用楚族宗祠將她留在這世上,程筠墨卻偏偏要與我作對。”


    “我不能殺她嗎?”玉明哲冷笑道:“楚族都滅在我手裏,區區一個程筠墨我有什麽可顧忌的?”


    景牧沉默了一會兒,轉移了話題道:“你為什麽要把我變成毒人?”


    “不是我。”玉明哲壓住剛剛心底噴湧而出的恨意,淡淡的道。


    “你來的那一年玉家正值內亂,將你變成毒人不是我的意思。”


    “但等我迴來之後,你已經毒人化了。大錯已經釀成,在無可迴頭的機會。”


    “而將錯就錯便是當時最好的法子。”


    “玉家藥房中的大夫是最了解毒人的,你隻有在那裏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


    “因為玉家私至毒人一事,並不能大肆宣揚。”玉明哲十分冷靜的道。


    “其實最好的方式是殺了我,人死了之後就不能開口說話。”


    “將我的死做成意外不難吧?”景牧淡淡的道。


    複而帶著些許疑惑反問道:“所以為什麽不殺了我呢?”


    “你是紓憂的孩子,紓憂是我與玥玥唯一的孩子,是被我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裏的孩子。”


    “就算是愛屋及烏,我也不會動你的。”


    如若不然,他又怎麽會在明知道會養虎為患的情況


    下,還沒有任何作為呢?


    “那你為什麽要將母親嫁去帝都。”


    “理由不是顯而易見嗎?”


    這世上沒有什麽不透風的牆,他為了能夠完成稱霸南疆的野心,從而私製毒人的事,遲早有一天帝都都會派人過來。


    紓憂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他可以不為自己做打算。


    卻不能不為玉紓憂做打算。


    從玉紓憂嫁去帝都定北侯府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算不上是玉家人了。


    南疆與帝都之間相隔遙遙,在沒有任何書信來往的情況下,玉紓憂是不會清楚玉家的事。


    這樣一來,即便玉家有朝一日出了事,也不會牽扯到玉紓憂的身上。


    玉家在時,是玉紓憂在帝都的底氣。


    玉家不在時,也不會成為玉紓憂的累贅。


    他可能不是一個好丈夫,但他應該還算得上是一位好父親。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他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女兒受苦。


    更何況,玉紓憂便是在玉家的時候,也從來都不知道藥房的事。


    即便是玉紓憂因為玉家的事在劫難逃,定北侯府也會看在她侯夫人的身份上,不會作壁上觀。


    像定北侯府這樣的老牌侯府是最怕失了顏麵,所以,無論定北侯府的人心裏是怎麽想的,都不可能真的不管玉紓憂的死活。


    反而會為了名聲,為玉紓憂開罪。


    “外祖真是好算計。”景牧忍不住感歎道。


    複而又帶著些許譏諷道:“外祖不會以為這樣就不會連累到母親吧?”


    “玉家倒下,玉家所做的事,便成了天下人皆知的事。”


    “玉家製作毒人,玉家家主虐待自己的外孫。”


    “屆時,玉家不再是母親的底氣,反而是母親的汙點。”


    “母親在外祖的照顧下一路順風順水,如此落差,外祖覺得母親會如何?”景牧就像是在評價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人一樣,客觀到幾近冷漠。


    “所以景牧,這是我想要拜托你的事。”


    玉明哲從來沒有想過玉家會這麽快敗落,他自己養出來的女兒秉性如何,他自己心裏難道沒數嗎?


    這些年,他不讓玉紓憂往玉家送家書,難道玉紓憂這些年發生的事,他就真的毫不知情嗎?


    玉紓憂從來沒有吃過苦頭,因為玉家的緣故,所以在定北侯府她也從來沒有吃過苦。


    沒有捱過苦的人,便不會明白世態炎涼,更不懂得低頭。


    所以,哪怕他費盡心思的將她從玉家這件事摘了出去。


    玉紓憂以後的路也不好走。


    “我不會答應的。”景牧十分果斷的拒絕道。


    “她是你的母親。”


    “母親如何待景牧,外祖難道當真一點都不知道嗎?”景牧看著玉明哲反問道。


    他怎麽會不知道,終歸是他把玉紓憂養的太過不諳世事,以至於行事全憑喜好。


    “你從前是最希望迴帝都的。”


    “那是從前,人都會變的。”景牧不帶任何感情的道。


    “景牧,玉紓憂沒有什麽好名聲,對你來說也不會有什麽好處。”在感情牌沒有任何效果了之後,玉明哲冷靜的威脅道。


    “您覺得我會在乎嗎?”


    “公子牧是個什麽名聲,外祖最是清楚。”


    “外祖也知道,毒人向來不得常人壽,所以我在乎別人做什麽呢?”


    “她終歸是你的母親。”


    “可我這一路走來卻從未依靠她分毫。”景牧毫不留情的道。


    “不如我與外祖做個交易?”景牧蹲下來望著玉明哲的眼睛道。


    “什麽交易?”玉明哲看著景牧道。


    “我這有顆藥,外祖吃下去,我保母親一生富貴平安。”


    “即便有朝一日定北侯府不管她了,我也會為她養老送終。”


    “如何?”


    “這是什麽藥?”


    “毒藥,外祖自己主動服下去,總比被我強行喂下去來的好看。”景牧笑著解釋道。


    “您說是不是?”


    “確實要好看不少。”玉明哲接過景牧遞過來的藥,淡淡的道。


    “你就不怕我死了,明天皇族的人懷疑到你身上嗎?”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怕被人發現。景牧什麽時候做事在外祖眼裏竟這般不靠譜了?”


    是了,景牧既然能夠正大光明的出現在這裏,並且與他消磨了這麽長時間。


    便意味著,眼下這裏對於景牧來說是安全的。


    “隻要你能照顧好紓憂,我給你你想要的。”


    “外祖如今沒有選擇了。”


    “你應該明白玉家家主百毒不侵。”


    “這裏麵放了毒人之血。”


    “那你倒是很舍得。”玉明哲看著手裏圓滾滾的藥丸道。


    “應該的。”景牧十分謙卑的道。


    玉明哲在服下景牧給的毒藥之後,看著景牧毫不留戀離開的背影,靜靜等著毒發,臉上卻沒有任何惶恐。


    都說人在臨死前會見到自己最牽掛的人,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他馬上就要見到了楚玥呢?


    他真的是好久沒有見過楚玥了,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與楚玥好好說會兒話了。


    玉明哲忍著體內漸漸開始叫囂的疼痛,毒人之血的霸道,讓玉明哲開始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恍惚之間,他夢見了一樹梨花,隻是梨花下沒有佳人立於下。


    他終究還是沒有再見楚玥最後一眼。


    玉明哲眼裏漸漸的流出了一滴淚。


    他的玥玥,終究再也不會原諒他。


    他喜歡的小姑娘,他這一生最愛的人。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她,卻成了帶給她最多傷害的人。


    如果黃泉路不相見……


    那麽,我很抱歉……


    很抱歉,


    曾經讓你那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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