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墨接過來空空的藥碗,沒有接話。


    沉默的房間讓人不是十分自在,但好在他們兩個人都是十分沉得住氣的人。


    最後景牧還是率先敗下陣來:“軍師,離開軍營的事,不知道您批了嗎?”


    “理由呢?”程筠墨淡淡的看了景牧一眼:“不能說?”


    “不能說。”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短短幾天,你為什麽態度轉變那麽多?玉家人威脅你了?”


    “你不要問了好不好?”景牧近乎哀求的道。


    “我需要一個理由。”程筠墨有了淡淡的道。


    “景牧,你若是不喜歡我,你可以不迴應我,又不是什麽不能拒絕的大事。”


    “我喜歡的時候,原也對你迴應我沒有報太多希望。可你答應了,卻轉頭反悔。”


    “景牧,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是在將我的麵子、程家的麵子踩在腳下。”


    “曾經羞辱過我程家的人,一般都沒得什麽好下場,所以景牧,你最好考慮清楚。”


    “軍師是在威脅我嗎?”


    “我隻是在告訴你,你這樣做會有什麽後果。”程筠墨淡淡的道。


    “多謝軍師為景牧著想,隻是我還是想要離開。”


    “定北侯府出來的人,有一個在軍營就可以了。世子哥哥來了,感謝軍師庇護才讓景牧沒那麽尷尬,如今也不過是迴歸本職罷了。”


    “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了,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我準了,等你好了就過來辦離職手續吧。”程筠墨起身淡淡的道。


    既然如此她也沒有在這裏的必要了,不走難道在這裏當花瓶嗎?


    “客棧的錢,我已經付過了,不用還了,就當我這個做上司的最後一次對下屬的關懷吧。”程筠墨的神情默然的道。


    “多謝軍師。”


    程筠墨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客棧,不帶任何遲疑。


    隻是她走的再瀟灑,心裏還是十分難過的。


    生平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卻落到這番下場。


    壓下心中所有難過,帶上麵具,眼神一變,又是那個守護北疆平安的程軍師。


    仿佛無堅不摧。


    隻是心裏有多少難過,又有多少遺憾,大概隻有她自己清楚。


    程筠墨不太想迴軍營,即便是迴軍營,以她現在狀態也不太適合處理事情。


    倒還不如散散心,然後再迴軍營。


    以眼下的局勢,她一天不迴軍營也不會出什麽太大的差錯。


    就算出了問題,自然會有人出來尋她。


    程筠墨進了一家茶樓,攬月樓。


    茶不好喝,但聽故事也還不錯,隻是她最後連故事也沒有聽成。


    也怪她坐的位置有問題。


    偏偏坐到了富家子弟調戲姑娘的隔壁,對方撒嬌的語氣讓她連說書先生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隻是冷不丁的意識到,這樣的撒嬌,她不會。


    如今的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連服軟的話都不會說了。


    對比起那些嬌嬌弱弱且貌美如花的姑娘,她便顯得強硬了許多。


    她曾聽聞,男人都不太喜歡太過強硬的姑娘,她確實不如這些姑娘。


    畢竟她撒嬌的話一句不會,女子從小要學的女紅之類的手藝,她是一件也不會。


    她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大概隻有打架了。


    而為人妻者,大概也不需要會打架。


    當程筠墨意識到自己在下想什麽的時候,忍不住扶額。


    景牧居然對她有了那麽大的影響了。


    景牧在程筠墨毫不猶豫的離開了之後,突然就紅了眼眶。


    忍著讓眼淚不流出眼眶,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那麽後悔過。


    他不是最近才知道自己要與程筠墨為敵的,他隻是貪戀程筠墨帶給他的溫暖。


    以至於自負的以為,他能夠背著玉家守住程筠墨。


    事實證明,他不能。


    如果他沒有貪戀這些溫暖的話,就那樣躲在暗處裏默默的按照自己的方式護著程筠墨。


    即便是真的到了他要對她動手的時候,也沒有眼下傷害大吧。


    終究是他錯了。


    景牧收拾好心情,在程筠墨離開之後並沒有多待。


    而且他也沒有心情繼續耽誤時間。


    邵容與還在玉文溪的手裏,即便他知道玉文溪不會輕易動他。


    但他不太能相信玉家人。


    邵容與不僅僅是玉文溪用來牽製他的籌碼,還是邵容卻的弟弟。


    當初邵容卻聯合著玉家藥房裏初他以外的其他毒人一把火將藥房燒了個幹淨。


    他外祖恨他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會放過邵容卻的弟弟邵容與。


    而且按照玉家的做事風格,邵容與早就是一個不該存在於世的人。


    如今卻還活著,就算沒有邵容卻的事,他外祖也是不會留著邵容與的。


    所以,邵容與如今的處境也還是十分危險的。


    景牧在離開了客棧之後,哪兒也沒去,但是一夜過去了,又是毒發的時候,他卻徹夜未歸,也是需要給玉文溪一個解釋的道。


    景牧一迴到家,在見了不孤之後便問:“找到邵容與了嗎?”


    “還沒有。”


    “繼續找。”


    “是。”


    景牧在休整了一會兒之後,便直接去了暗室,之間玉文溪坐在椅子等著。


    仿佛已經等了很久的樣子。


    “二公子。”玉文溪行禮道。


    “姑娘等很久了嗎?”


    “二公子昨夜一夜未歸,可是有事?”


    “昨日有事耽擱了,便沒有迴來,讓姑娘久等了。”景牧笑了笑道。


    “可有人察覺到二公子身上的異常?”玉文溪擔心道。


    “放心吧,比起姑娘,我更不想讓我是毒人的事傳出去。”景牧淡淡的道。


    倘若他不在乎世人知道他是毒人的話,有些事情反而不會那麽複雜。


    “畢竟我活著,要的並不是世人的同情。而且,毒人的身份一旦暴露,對我也沒有什麽好處。”


    “二公子心裏明白便是。”玉文溪鬆了一口氣道。


    “這是賀大夫為二公子配的藥,既然二公子迴來了,那就服下吧。”玉文溪將藥遞給景牧道。


    景牧沒有任何遲疑的將藥服了下去。


    在看到景牧將藥服了下去之後,玉文溪這才道:“倘若二公子遇到什麽困難了,也一定要通知文溪。”


    “為二公子排憂解難,也是文溪不可推卸的責任。”玉文溪將話說的很是大義。


    隻是這話景牧也隻是聽聽,玉文溪不在背後捅他一刀,他就已經謝謝她了。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試圖利用他、控製他、威脅他,排憂解難這四個字是能用在這種關係上的嗎?


    “那就多謝姑娘了。”


    邵容與還在對方手裏,他的平衡藥也還在對方手裏,所以除了虛與委蛇,他沒有到別的路。


    一覺醒來之後,景牧將自己收拾好,便去了軍營。


    今天終於要離開軍營了。


    事情雖然是他提的,他臉上也帶著笑容,可他心裏也是真的開心不起來。


    景牧來到了程筠墨的帳篷,掀開帳篷正好與程筠墨對視了一眼。


    景牧率先移開了眼睛:“我來辦離職手續。”


    程筠墨遞給景牧一個文書:“走吧。”


    景牧恭恭敬敬的結果程筠墨遞過來文書,行禮道:“這一段時間多謝軍師照顧,景牧畢生難忘。”


    “不必了,既然離開了軍營,你與我、與我程家便再沒有任何關係。”


    “無關的人,還是早點忘記為好,並不用記得。”程筠墨淡淡的道。


    程筠墨與景牧一起走出了帳篷了,大大方方,聲音毫無波瀾的道:“祝君前程似錦,後會無期。”


    為了避嫌,程家向來很少與閩南之外的世家走動。


    而北疆的戰爭也要平息了。


    北疆之戰平息了,她也就要離開北疆,去帝都述職,而後迴到程家。


    北疆守軍軍營軍師之位向來由程家家主任職,她之所以過來不過是因為,程亦卿年少。


    但再年少的人也會慢慢長大,歲月永遠都是最公平的。


    它不會偏向任何人。


    倘若程亦卿長大了,她自然不會再替他過來,畢竟這都是他的職責。


    她不能替他擔一輩子。


    所以,這一次離開北疆之後,以後究竟還會不會來北疆,那都是一個未知數。


    後會無期,還真不是說說。


    景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之後,笑道:“願軍師永遠被愛,此生再無波瀾。”


    景牧在轉身離開,程筠墨看不到的地方,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果然跟難過,哪怕他已經知道自己會很難過。


    “軍師,這就放景牧大人走了,他怎麽可以這樣?若不是軍師,他在這軍營還不知道有多尷尬呢?”


    身邊的小兵看著程筠墨失神,以為程筠墨不滿景牧離開,打抱不平道。


    “說什麽呢?”程筠墨笑了笑:“景牧本來就不屬於軍營,比起軍營,外麵才會讓他發揮更大的作用。”


    “人當然是要在自己發揮作用最大的地方做努力,難不成還真讓一個體弱多病的文人一直就在軍營?”


    “那不是害人嗎?”


    在意識到自己居然下意識的為景牧說話的時候,程筠墨心裏更惆悵了。


    “叫兄弟們都練起來,好不容易到最後了,可不許鬆懈。”程筠墨將心底的遺憾壓下去,笑著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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