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墨下意識的收迴了自己原本搭在景牧脈搏上的手,然後若無其事的淡淡道:“原來景牧醒了。”


    景牧強撐著坐了起來,隻是從躺著到坐著便已經消耗了景牧大部分的力氣。


    景牧看著程筠墨,神情頗為嚴肅:“軍師是什麽時候知道?”


    “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同情我,才每天都讓我提前迴家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麽?”


    “是我想要你有時間多休息休息。”


    “那不是還一樣?”景牧扭頭笑了笑道。


    “不一樣,你說的是我對毒人的同情,而我說的是我對朋友的關懷,能一樣嗎?”


    景牧愣了愣,看著程筠墨,複而低頭自嘲的笑了笑道:“我這樣的人,哪裏配與軍師做朋友?”


    “哪裏不能了?”


    程筠墨放低了聲音,十分溫柔的道:“景牧從南疆一步步走來,又是這北疆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道是多少少女的夢。”


    “若是旁人知道我能與景牧做朋友,不知道該有多羨慕。”


    “便是配不上,也是我來說才是,我可不會成為多少少女的夢。”程筠墨笑著道。


    “軍師謙虛了。”景牧也笑了笑,心裏勉強也放鬆了不少。


    剛開始神經繃緊的時候,還不覺得疼。一旦神經放鬆下來之後,從骨頭上傳來的疼痛,讓景牧有一瞬間都覺得,自己已經被無盡的疼痛吞沒。


    “很疼嗎?”程筠墨緊張的問道。


    景牧搖了搖頭,笑著安撫道:“不疼。”


    “軍師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程筠墨看著景牧疼得臉色都是白的,突然什麽話都問不出來了。


    就算有什麽想問的,那也要等到景牧好了之後再說。


    眼下就逼問他,委實有些不太人道。


    程筠墨突然覺得在景牧的事上有點不太像自己。


    溫柔的過分,也格外猶豫與躊躇。


    在心裏默默的歎了一口氣之後:“你好好養病。”


    “軍師有什麽想問的就現在問了吧。”景牧淡淡的道。


    程筠墨已經知道了他的什麽,那他再怎麽隱瞞也都沒有用了。


    與其讓程筠墨去查,還不如他親口說,既讓她知道了她想知道的。


    還大大減少了她暴露她已經知道這件事的可能。


    “之間夜裏在酒館與我喝酒的人,是不是你?”


    “是。”


    “你說不讓我查,是因為妨礙不到我,那你是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生嗎?”


    “是。


    “之前北疆死士的事,是你做的嗎?”


    “是。”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不得不這麽做。”景牧看著程筠墨的眼睛:“雖然我在玉家長大,但你也看到了,外麵的傳聞都是假的。”


    “我為了自保,殺人這種事情我做多了。”景牧靜靜的看著程筠墨:“軍師難道沒有見過我殺人嗎?”


    “定北侯府的人知道嗎?”


    “不知道。”


    “所以,這一路走來你都有自己?”


    景牧突然沉默了下來,卻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猛的被程筠墨保住懷裏,帶著濃濃的心疼道:“以後你還有我。”


    景牧呆愣愣的看著程筠墨,突然聽不懂程筠墨在說什麽。


    這樣的懷抱,上一次是什麽時候呢?


    在他的記憶力很少有這樣溫暖的懷抱,讓人眷顧。


    景牧大腦一片空白,腦子裏都是程筠墨懷抱的記憶,一臉茫然的看著程筠墨:“軍師在說什麽?”


    “以後你不會是一個人了,我會幫你的。”程筠墨十分有耐心的重複了一遍了。


    “是因為程家人護短嗎?”


    除了這個理由,景牧再也想不到程筠墨會因為什麽原因為他身陷險境。


    他的路從來都不好走,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粉身碎骨。


    “是。”程筠墨低頭看著景牧:“也是因為你是景牧。”


    “我這條路從來都不好走。”景牧呐呐的道。


    “沒關係。”程筠墨鬆開景牧道。


    景牧張了張嘴,良久之後直道:“軍師沒有必要這樣。”


    程筠墨這樣帶著滿身光芒的人,怎麽可以為了他墜入無盡的黑暗呢?


    “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解決。”


    “如果可以的話,我的身份也請軍師不要說出去。”


    “軍師想要知道什麽關於景牧的,都可以來問我。隻是,還請軍師不要再擅自查我了。”


    他可以抹掉程筠墨查他的痕跡,但次數多了,總有被玉家察覺的時候。


    程筠墨如今是在北疆,不是在閩南。


    程家雖然有實力,但終歸是長鞭莫及。


    而他也不希望,有一天他需要為了平衡的藥而殺了她。


    “什麽都可以?”


    “隻要軍師不告訴其他人,軍師問的,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軍師。”景牧點了點頭道。


    “那我怎麽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萬一你不想迴答,那豈不是都可以用不知道來迴答我?”程筠墨逗景牧道。


    “不會的,我不會欺騙軍師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他永遠都不會騙程筠墨。


    程筠墨在景牧又睡下了之後,離開了景牧家,迴到了軍營。


    繼續做著未做完的事。


    她不是第一天知道毒人,即便從前從未放在心上,卻也知道毒人的壽命並不長久。


    毒人本來就是野心之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有悖人倫的產物。


    服了那麽多年的毒,想來早就將景牧的根基給迴來。


    景牧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天的眷顧了。


    往後的日子,誰也不能確定他還能走多遠。


    雕刻木頭都是手上的活兒,需要專心致誌,最是忌諱分心。


    程筠墨將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趕出腦子,開始專心致誌的忙活起來手上的東西。


    在程筠墨走後,景牧再也睡不著了。


    出了這樣的事,他要是還能睡得著,那就是真的心大了。


    程筠墨走後,不孤進來道:“公子。”


    不孤進來的時候,景牧正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風景。


    即使隻有咫尺近,卻給不孤一種十分遙遠的感覺。


    遠到景牧仿佛不屬於這個世間。


    “什麽事?”景牧仿佛剛剛才反應過來道。


    “梁大人來了。”


    “快請他進來。”景牧收拾好狀態道。


    “景牧見過梁大人。”景牧行禮道。


    “不必多禮,這是又病了?”


    “老毛病了。”景牧溫潤的笑了笑:“不孤,給梁大人上茶。”


    “不必了,我就來找你說點事,說完就走,衙門如今也是離不開人。”梁原擺了擺手道。


    “什麽事?”


    “前兩天程軍師來找過我,我覺得這事,你還是要知道一下的。”


    “你可是哪裏做錯了什麽?雖然軍師言談裏對你頗為欣賞,但倘若什麽事都沒發生的事話,軍師也不可能突然就問我還要不要你。”


    “大有要將你放迴去的意思。”


    景牧還沒聽完,便已經大抵知道程筠墨意思,笑著道:“多謝告知,有些事軍師恐怕誤會了,等病好了,我會與軍師解釋清楚的。”


    “那你有想迴來的想法嗎?”


    景牧想了一會兒,笑了笑道:“我以定北侯府的名義來到北疆的時候,是程柰軍師收留了我,我才不至於那麽尷尬。”


    “做人要知恩圖報,守好程軍師,也算是對程柰軍師的一種報答了吧?”


    “你懂得知恩圖報那是好事,我隻想告訴你這麽一件事,以及,隻要你想迴來,府衙的大門永遠都為你敞開。”


    “我已經老了,北疆的以後還是屬於你們這些年輕人的。”


    “太守一點也不老,太守還年輕。”


    梁原擺了擺手,他的身體他自己知道,年輕的時候不懂得愛惜身體,等到年老的時候,吃了苦頭才明白身體的重要性。


    梁原在說完事之後,又囑咐了景牧幾句好好珍愛身體的話,便離開了。


    在所有人都離開了之後,景牧再也撐不住,倒在了床上,昏睡了過去。


    由於需要處理很多事情,程筠墨也隻有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有時間靜下心來去雕刻木頭。


    在熬了一個大夜之後,程筠墨用涼水洗了一把臉,然後便去推演了算法。


    又像往常一樣,隨意挑了一隊人馬,然後離開了北疆城。


    景牧醒來的時候,發現是不孤守在他身邊的,見他醒來:“公子醒了。”


    “水。”


    景牧借著不孤的手喝下了整整一杯溫水,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


    “我去給公子端吃食過來。”不孤十分有眼裏見兒的道。


    雖然身上還疼著,但在恢複了一些力氣之後,景牧便下了床。


    程筠墨已經知道了,這就意味著很多事情都要調整。


    倘若換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景牧都不會替她隱瞞。


    相反,玉文溪要殺,他也不會攔著。


    甚至,他就是殺那人的那把刀。


    畢竟,他也不一樣他的事情被一個外人知道,然後引出一係列的麻煩。


    隻是,這個人偏偏是程筠墨。


    他舍不得殺,也不想殺。


    他想要她活在這世上。


    大約東西都是已經做好一直溫著的,所以不孤很快就端了飯食過來。


    一碗白粥,以及幾碟子小菜,看著就十分清淡。


    景牧不挑食的將飯菜吃下肚子,然後開始著手讓不孤去處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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