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夫在他家域主的注視下,手很穩,心跳卻很快,仔仔細細的給閔彥診治完之後。


    老老實實的行禮道:“最近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接下來的時間需要好好靜養。”


    宋庭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出去吧。”


    江大夫麻溜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逃也似的出了養心殿。


    紀遲一直等在外麵,看見江大夫出來,連忙上前道:“如何?”


    江大夫沒說閔彥如何,畢竟是被宋庭渝下過封口令的人。


    他還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敢挑釁宋庭渝的權威。


    “最近機靈點,自求多福吧。”江大夫拍了拍紀遲的肩膀,淡淡道。


    “感覺如何?”宋庭渝在閔彥吃了藥之後十分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閔彥十分蒼白的笑了笑。


    複而喚太監總管進來道:“將椒房殿所有宮女、太監全部處死。悄悄地,不必太聲張。”


    “是。”太監總管雖然詫異,卻也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閔彥自椒房殿迴來之後,就有些不太對勁,甚至病情還突然加重了不少。


    顯然是椒房殿的那位刺激的。


    他是自閔彥出生時便被派到閔彥身邊的。


    人心都是偏的。


    這些年來,閔彥對那位的情誼他都看在眼裏,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是極為心疼的。


    在太監總管出去之後,宋庭渝淡淡道:“到了現在你還在包庇她。”


    “她挑起兩國紛爭的事端,倘若這樁事真的爆了出來,她必然會被世人所不容。”


    “我能為她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閔彥忍不住咳嗽起來,捂住嘴的帕子,在他咳嗽聲終止拿開帕子的時候,一抹刺眼的紅被兩人盡收眼底。


    閔彥將沾了血的帕子受了起來,笑了笑:“我沒多長時間了。”


    “我就算有心護著她,也護不了多長時間了。”


    “她素來不喜瀾兒,瀾兒長這麽大,她也從來沒有主動問候過一次。”


    “若是再不知收斂,瀾兒雖然會看在她是她生母的份上放過她,她往後的處境也不會太好。”


    “阿渝,我自椒房殿迴來之後,想了想,睢婭如今能夠闖下這般大禍,與我的縱容分不開。”


    “帝都睢氏,是她心底最恨的地方,卻也是生她的地方,更是她的底氣。”


    “我從前以為給她足夠的底氣,讓她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是對她好。”


    “如今我才知道,令她看不清形勢,才是真的害了她。”


    “等我死後,還請你動手清理睢氏。她沒了闖禍的底氣,眼下闖下的這樁大事亦不會再有人知曉,她還可以平安到老。”


    “至於餘生,死人管不了生人之事,就聽天命吧。”


    “你從前從不會要無辜之人的性命的。”宋庭渝隻覺得心疼,心裏堵的難受。


    “她配不上你的愛。”


    “我愛她這樁事,原也不求迴報。”閔彥看了一眼滿臉心疼的宋庭渝:“也是我將她困在這宮裏一輩子。”


    “她嫁給你時,是自願的,你怎麽能怪自己呢?”


    “她嫁給我,隻是因為我的身份。他想借著我報複程柰,可我阻了她的路。”


    “阿渝,總歸是我欠她的。”閔彥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傷痛。


    “在發現她給我下毒的時候,那一段時間隻要一閉眼,我就能看見往事。”


    “我也曾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倘若那時我早些發現會怎麽樣?”


    “阿渝,我很後悔,很後悔很後悔……”


    閩南程家,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程柰十分享受著兒女都在膝下的時光。


    一邊教著程亦卿組裝木頭,一邊以一副極為尋常的口氣道:“北疆那邊大概又要開戰了。”


    “怎麽呢?這既不是冬日,也不是什麽收成不好的年份。上場紛爭結束還沒多久,他們不需要休養生息嗎?”楚琤有些驚訝道。


    “北狄王死了。”


    “什麽?”楚琤有些許驚訝,而後十分擔憂的道:“那看來北疆要有些日子不會太平了。”


    “誰說不是呢?”


    “那你還要去嗎?”


    “若北疆有戰亂,自然是要去的,這也是我程家的責任。”


    “那爹爹什麽時候過去?墨兒舍不得爹爹。”


    “還不知道呢,還要帝都那邊的意思。”程柰摸了摸程筠墨的一頭烏發:“爹爹也舍不得墨兒。”


    “但北疆的百姓需要爹爹,爹爹也不能推卸責任。”


    “爹爹不僅是墨兒的爹爹,還是北疆守軍的軍師,有些責任是自注定逃不掉的。”


    “等墨兒有一天也有了想要保護的人時,也會明白這種責任帶來的感受的。”


    “嗯嗯。”


    北疆之戰爆發的時候,景牧被毒折磨了一夜,身體正虛。


    北疆之戰,定北侯府勢必要出人的。


    定北,定北,北疆有難,豈可不參戰?


    之前那次即便定北侯府沒有出人,但景輝依然去送了糧草。


    那一次是唯一一次,定北侯府沒有在北疆之戰中出人。


    一次皇上能容忍,可倘若次數多了的話,即便是皇上能忍,朝臣們也不會忍下的。


    所以這一次定北侯府是一定要出人的。


    玉抒憂來的時候,景牧正疼的厲害,卻因早已習慣,有些昏昏欲睡。


    麵上倒也看不出來是在受著非人般的折磨。


    這就是景牧的厲害之處了。


    他再疼,也不會讓人看出他在疼。


    說來這還是自景牧迴定北侯府之後,玉抒憂第二次主動到月影院。


    她第一次主動來的時候,使得雙方十分不愉快。


    所以,當她進來的時候,不孤十分防備的看著她,即便是景牧讓他先出去一下。


    他還是十分不放心,一步三迴頭的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房間。


    一副生怕玉抒憂會害他家公子的模樣。


    看得玉抒憂十分惱火。


    自從老侯爺警告過她,不要輕易來月影院之後,她就不怎麽來了。


    也省的他出了什麽差錯,又怪到她的身上,她生平最討厭別人把不是她做的事強加到她身上了。


    若不是有事找他,她才不會來這種地方呢!


    大約玉抒憂也不願在月影院多待,開門見山道:“我希望你能請旨去北疆,你父親年邁,你兄長是世子,景望年幼,我們家隻有你可以走這一遭。”


    景牧坐直了身子:“母親,我是文臣,況三弟已有十三歲,不小了。”


    “父親當年也是這個年紀便上了戰場的,若是母親心疼,不妨讓世子哥哥去。”


    “他身為定北侯府世子,這本就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


    “戰場上刀箭無眼,輝兒若是有什麽,可怎麽辦呐?”


    玉抒憂一想到這兒,心都快要碎了,心疼得直落眼淚。


    景牧沒有興趣看她這幅慈母心腸,她也許是位好母親,但對象不是他!


    “可我去戰場,刀箭也並不會長出眼睛來。”景牧十分溫柔的伸出手替她擦拭淚水,一雙手白得幾近透明,眼睛裏的溫柔仿佛快要溢了出來。


    他帶了一些安撫意味在裏麵的溫柔道:“母親,當初景牧離開帝都的時候,您不曾哭過,大約不是生死。”


    “世子哥哥在北疆有我府先人護佑,必能逢兇化吉,安然無恙!”


    “你真的不能?”玉抒憂皺著眉頭,難以置信的道:“你就這麽惡毒?眼睜睜的看著你兄長去死?”


    “母親說什麽呢?世子哥哥怎麽會死?”


    “在我即將歸來時,父母親向皇上請旨冊封兄長為世子,是為了防我有二心。”


    “我久不在父母親身邊,不離心,那是說給誰,誰也不信的。”


    景牧靜靜的看著玉抒憂:“您不可能將自己的後半生交給一個幾近陌生的兒子,這我可以理解。”


    “但,父母不知子,子不知父母,多令人可歎。”


    帶了些許幽幽的歎息,像是十分遺憾的模樣。


    “景牧,你說這些有的沒有有什麽用呢?你隻管說,去還是不去吧?”玉抒憂冷冷的道。


    景牧隻是微笑著看著她:“我知道,我終歸不是你們最疼愛的孩子,所以你們忍心。”


    “母親,別說了,我不是依靠定北侯府才活下來的,更沒有依靠你們,你們想的都對,我城府深、惡毒,我隻是將它們坐實。”


    景牧將話說得格外溫柔,卻覺得全身骨頭疼得厲害:“我不會變的。”


    南疆所有人都知道,玉家公子牧最惜命,也最惡毒。


    雖然世人不知,可景牧與公子牧終究是一個人。


    公子牧惡毒,景牧又能幹淨到哪裏去呢?


    帝都!


    他迴來了……


    卻讓他有些灰心。


    不孤在玉抒憂走後就立刻進來了,十分擔憂的道:“公子,她沒難為你吧?”


    “去拿個火盆吧。”


    “火盆?二公子可是冷了?”不孤連忙擔憂的摸了摸被子的厚度。


    “不是,你去拿吧。”


    景牧走下床,從一個角落裏搬出一個箱子。景牧用帕子擦拭掉上麵的灰塵,然後找出箱子上鎖的鑰匙。


    景牧打開了箱子,裏麵一封封信,有最近的,也有紙張都已經泛黃了的。


    還有已經破損了的。


    無一例外,都在向景牧訴說著他過去有多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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