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請了大夫,大夫說是水土不服。”不孤按照之前說好的措辭道。


    水土不服是一個很好用的理由,但凡換地方就可以用上一次。


    畢竟景牧體不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而且水土不服也是人之常情。


    “他這樣睡多長時間了?”


    “昨夜開始的。”


    “去把在府裏住著的常大夫請來。”老侯爺吩咐身邊跟過來的小廝道。


    “老侯爺……公子已經看過大夫了,就不必再去麻煩其他大夫了吧?”


    “府上的大夫是帝都裏醫術極佳的大夫,還是請他過來看看吧。”定北侯隨之開口道。


    不孤一直牢牢記住景牧之前的吩咐,雖然不清楚他為什麽每次都可以叮囑不請大夫。


    但這麽長時間以來,他大約也隱隱明白估計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所以這個大夫他是要攔著的,隻是……


    未必能攔得住!


    畢竟主子生病,下人卻攔著大夫不讓看,怎麽樣都是十分奇怪的。


    不孤在心裏暗暗祈禱景牧趕緊醒過來,一邊心裏十分忐忑的等著大夫過來。


    大約是聽到不孤在心裏的唿喚,景牧費力的睜開了眼睛,一陣陣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席卷而來,差點又讓他疼暈過去。


    “公子你醒了!”不孤率先發現,十分驚喜的道。


    景牧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如此反複幾次才看清楚屋內都有哪些人。


    景牧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不孤趕緊扶著他坐了起來。景牧強撐著笑了笑:“景牧見過祖父、父親、母親,讓祖父、父親、母親擔憂是景牧的不是。”


    說完忍不住捂嘴咳嗽了起來,一副柔弱不堪的樣子。


    “你先別說話,大夫馬上就來。”


    “是。”景牧低眉順眼的應了一句,心裏卻是盤算著如何躲過待會兒的診脈。


    他沒有毒發的時候,別人為他把一把脈,最多隻能得出他體弱的結論。


    但眼下他正值毒發之時,一旦有大夫為把脈,即便不會將他與毒人聯係在一起,也會得出他中毒的結論。


    怕是要引起一係列不必要的風波。


    屆時,萬一有大夫火眼金睛,看出了什麽?隻怕他毒人的身份也就瞞不住了。


    景牧在心裏盤算出了許多種對策,卻在看見大夫進來的那一瞬間,微微愣住了。


    賀邢?


    看來已經有人替他操心這個事情了。


    也是,他毒人的身份被發現,玉家也是會跟著倒黴的。


    玉文溪既然昨夜來了,也知曉他的狀況,必然會連夜想出對策。


    “怎麽是你?你是哪一位大夫?”定北侯皺了皺眉。


    他不記得他的府上有請過這樣一位大夫。


    賀邢像是從來都不認識景牧一樣,對著老侯爺、定北侯、定北侯夫人行禮道:“家師生病了,聽聞二公子病了,特意讓在下前來。”


    “過來看看吧。”老侯爺有些懷疑的道。


    賀邢把了把脈,而後道:“二公子隻是有些水土不服,可能是初來乍到的緣故。在下開個藥方子,為二公子調理調理便是了。”


    “那他臉色為何如此蒼白?”


    “二公子身子弱,故而發作起來時,會看起來異常嚴重。”賀邢答道。


    在賀邢去而複返之後,景牧屏退了下人,淡淡道:“沒想到玉文溪竟然把你送進來了。”


    “日後在下就在侯府當值,往後便能時時刻刻且光明正大的為二公子把脈了。”


    “辛苦了。”景牧頷首道。


    “二公子客氣。”賀邢行禮道,複而掏出了一個青瓷瓶遞給景牧道:“剛剛那個方子是做給旁人看的,這個瓷瓶裏麵的藥丸是給二公子的。”


    景牧將瓶子收下:“這府上原本的大夫是怎麽處理的?”


    “這……在下不知,這些事情一直都是文溪姑娘處理的。”


    “知道了。”麵上沒有一絲變化,心裏卻淡淡地歎了一口氣。


    大約是活不成了。


    玉文溪將化骨散撒在從定北侯府截來的大夫的屍體身上,屍體瞬間化成粉末,在玉文溪來窗通風之後隨風而散。


    不留絲毫痕跡。


    以這種方式將賀邢十分倉促的按插過去,也是玉文溪沒有想到的。


    玉文溪看著在一旁等著吩咐的暗樁:“按照今日賀大夫在定北侯府的說辭,給賀大夫造一個與玉家無關且不被人懷疑的身份。”


    世家大族從不輕易任用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賀邢今天之所以能夠為景牧把脈。


    並不是因為定北侯府有多信任他,隻不過是恰好需要一個大夫而已。


    倘若景牧今日病得不是那麽嚴重,看起來還有可以等大夫的時間,定北侯府怕是也不會用他。


    世家大族在用一個人之前,將其祖宗八代查個幹淨,這都是極為尋常的事情。


    當世家決定用一個人之時,可能他們手裏的卷宗會比被查人本人還要了解自己。


    賀邢突然出現,來曆不知、過往不知,定北侯府怎麽可能放心呢?


    “公子,程大小姐那邊來信了,還送了這個東西過來。”不孤拿著一封信與一隻木鳥走過來道。


    “給我吧。”


    景牧看著信,將木鳥放在手裏,像是想起來什麽,強撐著走下床,走出臥室,走到書房,在一個暗格裏拿出一封信,交給不孤道:“送過去吧。”


    程筠墨大概是相信了他那些說辭,又或者是放棄了對他是誰的追究。


    信上隻說了一些趣事,談了一些雜書,除此之外再不提其他。


    景牧將信收好,用手來迴撫摸著木鳥。


    聽聞程家大小姐在程家的課業上,成績都十分出挑。


    送給他的木鳥,倘若再上一上色的話,那真的是與真鳥無異。


    景牧將信收好,提筆按照信上的內容寫了一封迴信,將它放在之前放信的暗格裏。


    雖然景牧病著,但也沒有病太長時間。畢竟隻是水土不服,時間太久,也容易讓人產生懷疑。


    景牧沒有向學堂告假,在休假結束之後,景牧同樣是去了學堂。


    不孤駕著馬車,盡量讓它穩一些,讓景牧少受一些顛簸。


    景牧忍受著疼痛,大約是是疼得太久,讓他有些許麻木,竟讓他在車上打了個盹,隻是馬車的突然一停,讓景牧瞬間清醒了。


    “敢問姑娘為何攔馬車?姑娘可知這是定北侯府二公子的車架?”


    “我找景牧。”


    “讓她進來吧。”景牧掀開簾子對不孤道。


    玉文溪會出現在荒郊野外將他攔住,實在讓景牧十分驚訝:“姑娘找我何事?姑娘不是說不會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嗎?”


    “自然不會,倘若會,便也不會在二公子去學堂的途中將二公子攔住了。”玉文溪淡淡的道。


    “姑娘應該知道,不孤不是玉家的人。”


    “他不是玉家的人,但是他是二公子的人,不是嗎?難道他會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嗎?”


    玉文溪笑了笑:“定北侯府二公子在去學堂的途中私會女子,二公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不孤確實不會,不知姑娘這次前來所謂何事?”


    “無論二公子今日感覺怎麽樣?二公子都不能在人前露餡,否則文溪……”


    在玉文溪沒有將話說完,便被景牧打斷:“姑娘不必時時刻刻來警告我、威脅我,我沒有那麽蠢。”


    “還有,能不能撐得住不是我說了算,而是這幅身子說了算。”


    景牧笑了笑,仿佛能夠融化人心底最硬的那塊堅冰:“姑娘不如祈禱我能夠撐一下這一天,以及未來幾天。”


    “那我就等二公子的好消息了。”


    “文溪姑娘。”在玉文溪快要下馬車的時候,景牧叫住了她:“感謝姑娘那夜能來。”


    玉文溪愣了愣,仿佛難以相信景牧嘴裏感謝的話是對她說的。


    “二公子活著,玉家才會更好。”


    “定北侯府那個被賀大夫頂替了職位的大夫是死了嗎?”


    “自然,二公子覺得不妥?”玉文溪反問道。


    “並非,隻是怕姑娘心軟,故有一問。”


    “剛剛二公子那一問,險些讓我以為二公子有心了呢。”玉文溪淡淡道,隨機跳下了馬車。


    在玉文溪跳下了馬車之後,不孤重新駕著馬車向學堂的方向駛去。


    有心?


    倘若可以,誰願意視人命如草芥呢?


    至少他不願意。


    可他想要活著。


    即便是苟延殘喘,他也想要留在這個對他並不仁慈的世間。


    因為隻有活著,他才可以為那些為他付出了生命的藥房之人報仇。


    隻有玉家不在了,藥房之悲才不會繼續。


    “公子,到了。”


    景牧睜開了眼睛,站在馬車上,深吸了一口氣,斂去一身病弱之態,下了馬車。


    “公子,不如今日就告假吧?”不孤看著強撐著的景牧,十分心疼的道。


    “不用。”


    閩南程家,楚琤指揮著人將去帝都要用的東西與帶去的禮物一箱一箱地搬上馬車。


    程筠墨看著忙忙碌碌的下人們,問道:“娘親,你們這是要去帝都?”


    “是啊,再過些日子就是皇上的生辰,皇上前日子寫信來道,希望我們能過去參加。”楚琤慈愛的看著程筠墨道。


    “那我也要一起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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