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牧在院子裏等了一段時間,在講師向他走來之後,景牧朝對方行禮道:“先生。”


    講師微微還禮:“您就是二公子?”


    一般隻有主家的小輩才會被家學的講師稱為公子,景牧微微點了點頭,受了這個稱唿。


    這本就是他該得的。


    “公子果然如傳聞中般溫潤如玉。”


    “先生過獎。”


    “二公子是打算今日便來讀書,還是隻是過來看一看?”


    “打算今日便來讀書。”


    “侯爺昨日已經打發人那二公子的書桌擺上了,那我讓書童領您過去?”講師征求景牧的意見道。


    “有勞了。”


    景牧在書童的帶領下來到讀書的地方,鴻鵠堂。


    彼時室內隻是零零星星的散坐著幾個人。


    景牧在書童的帶領下認準了自己的桌子,向書童道了謝之後,便坐下來開始整理自己帶過來的東西。


    看書習字一副不理世事的模樣。


    能夠在鴻鵠堂讀書的子弟,都是已經返迴祖籍,參加過科考,且身上已經有功名的。


    除了都過了鄉試以外,這當中不乏有許多已經參加過會試的人。


    隻是既然眼下還在這裏,那便是沒有過罷了。


    “你就是主家的二公子?那個在北疆鄉試中得了解元的人?”


    “有事嗎?”景牧揚起三分笑,抬頭望著前來與他說話的人。


    前來與他說話的人,是出自北疆景氏的有一個旁支。


    因過了鄉試,得了功名,被其長輩托關係來到定北侯府的家學讀書。


    以求日後入仕,旁人能夠看在他與定北侯府有淵源的份上,對他以禮相待,可以掙得一個好前程。


    對方上上下下的將他打量了一遍,又看了一眼景牧放在桌子上的書與他寫的字。


    而後用極其輕蔑的語氣道:“我還以為是怎樣驚才絕豔的人物呢?不過爾爾。”


    “說完了嗎?”景牧微微笑道。


    “無趣!”對方看著景牧不為所動,甩了甩袖子之後,坐迴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景牧看一眼對方的背影,眼神冷的不像話。但也僅僅隻有那一眼,一眼之後不再看他,繼續寫他的字。


    習字是一件非常有助於修養的事,景牧在寫了幾個字之後,心漸漸的靜了下來。


    又是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鴻鵠堂,雖然人人的鄉試都過了,但景牧的解元還是頭一個。


    加上他又是主家的嫡公子,講師在授課的時候格外的偏愛他。


    第一日來便得到了這樣的偏愛,一下把景牧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就像之前在南疆玉家時所經曆的捧殺。


    與那次不同的是,這一次造成這種局麵的人是無意的,那一次是人為刻意造成的。


    隻不過結果都一樣。


    下了學堂,景牧上了馬車,接過不孤遞過來的卷宗,昨日將他圍堵的那一群公子的信息赫然都在其中。


    景牧看了一眼他們的家世。


    嗯,沒有一個是他現階段能得罪起的。


    世家大族都是要臉麵的,即便他們都是有名的紈絝,對家族的發展並無益處。


    但倘若真的出了事,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隻是這些人收拾不了,有些人他還是可以收拾的……


    要不然這一天天的真是太憋屈了。


    景牧獨自辦完事之後,一個人走在人跡罕至的小巷裏。


    突然手臂被人精準地抓住,景牧抬頭看了一眼,又看著緊緊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低低的笑了笑:“姑娘真是好眼力。”


    玉文溪看著景牧一身公子牧的打扮,皺了皺眉:“公子是打算做什麽呢?還是已經做了什麽?”


    因恐巷子裏有行人經過,玉文溪將景牧拉到了他們暫時居住的宅子。


    進了宅子之後,景牧還未來得及打量宅子的環境,便聽見玉文溪厲聲道:“二公子究竟要做什麽?”


    “姑娘以為我要做什麽?”景牧反問道。


    景牧自顧自的走在前麵,因整個宅子裏都是玉家人,而他公子牧的身份,也是被玉家人所熟知的。


    故而並沒有什麽顧忌。


    景牧十分不見外的指使著人為他泡了一壺茶,自己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看著眉頭緊鎖,卻仍然跟了過來的玉文溪:“姑娘不必這麽苦大仇深,不過就是一些人看我不順眼,恰巧我也看他不順眼,想要動手處理掉罷了。”


    “你殺人了?殺的誰?”玉文溪聲音突然高了起來。


    景牧將食指放在嘴邊:“噓!”


    而後將手指放了下來,神情淡漠道:“姑娘這麽緊張做什麽?聲音突然那麽大,差點把我嚇到。”


    “公子牧殺人不是很正常嗎?我這個身份替玉家做了多少肮髒事?殺了多少人?姑娘難道都忘了嗎?”


    這話簡直沒有辦法答,公子牧是玉家的劍,是玉家的謀士。


    為了玉家殺過多少人,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了吧?


    如若說公子牧會惜命,大概他隻會珍惜他自己的性命吧?


    至於旁人的性命,在他眼中可能與路邊草木無異。


    兩種身份,以不同的形象展現在人前,活在這世上。


    可說到底都隻是一個人而已。


    公子牧狠絕,她也不能奢望景牧天真。


    “公子不怕旁人把公子牧與景牧聯係在一起?”玉文溪深吸了一口氣,將聲音與語氣調整到了平常的狀態。


    “那就是姑娘該操心的事了。”景牧像是在說旁人之事一樣,十分冷漠:“若二者聯係在一起,倒黴的肯定不止我一個。”


    “我想玉家也肯定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玉家是不希望,公子也警告過文溪,在帝都要小心行事,為何好公子不好好遵守呢?”


    “姑娘莫不是在說笑,我怎麽不好好遵守了?我又沒有殺人,不過是給他一個教訓罷了。”


    “姑娘總將我想的十惡不赦,是不是不太好?”


    景牧頓了頓道:“天子腳下,皇天後土,隨意殺人,豈不是知法犯法?”


    “我還沒有不喜一個人不喜到自掘墳墓的地步。”


    景牧將一杯茶一飲而盡,站起來道:“我知姑娘與我從不一條心,但也請姑娘在懷疑我的時候動一動腦子。”


    “像那種沒有腦子才會做出的事,還請姑娘不要將其扣我身上。”說完便走了出去,不帶半分猶豫。


    第二日鴻鵠堂,講師環視了室內一圈兒道:“景玨沒有來?”


    景玨就是昨天景牧剛剛坐下來第一個過來尋他說話的人,隻是說的話並不令景牧十分歡喜。


    “迴先生,景玨昨日下午暈倒在住處的院子裏,大夫說可能誤食了什麽東西,眼下還在昏睡中。”一個與景玨交好的人站起來迴答道。


    “好吧,那現在我們開始上課。”講師接受了這個說法開始講課。


    下了學堂,午休時間,那個在課上替景玨說話的人將景牧堵住,低聲道:“昨日是景玨出言不遜,還請二公子海涵。”


    “我不懂閣下的意思,昨日的事情我並未放在心上。”景牧淡淡道。


    “昨日是景玨莽撞,二公子若是生他的氣,大可教訓一下便是,何必要下毒呢?”


    景牧頓時被氣笑了,似笑非笑的道:“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做的?”


    證據嗎?


    景琛一愣,他並沒有什麽證據,這一切,不過是他的猜測而已。


    真的是太巧了,由不得人不往這方麵去想。


    昨日景玨才剛剛對景牧出言不遜,當天下午就出事了。


    請來的大夫說是中毒,可能是誤食了什麽東西。


    但那也不對呀,他與景玨同吃同住,進口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怎麽偏偏就景玨出了事呢?


    若是進口的東西真的有問題的話,那出事理應他們兩個一起出事。


    怎麽可能隻他一個人呢?


    況且帝都誰人不知,定北侯府的二公子長於南疆玉家。


    南疆玉家,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世家?


    以毒術起家,以毒術聞名天下,景牧年紀輕輕便得了解元,足可見其天資出眾。


    而濡目染這麽多年,即便玉家沒有刻意教過他毒術,難道他就真的不會了嗎?


    難道作為玉家家主嫡親外孫的景牧,玉家就真的一點點都沒有教過嗎?


    景牧看著遲遲不答話的景琛,臉上的笑容淡了不少,語氣也變冷了許多:“公子若心有懷疑是我所為,不如拿出證據來。”


    “倘若沒有證據,公子今日說這話,便有誣告的嫌疑。今日你這話我就當沒有聽見,日後還請公子不要這樣莽撞。”


    景琛也覺得他今日之舉著實有些莽撞,在景牧話信剛落,景琛一副十分懊惱的模樣道:“是琛莽撞了,還請二公子原諒。”


    又道謝道:“多謝二公子提點,日後必定三思而後行。”


    因景牧才剛剛進學堂,學堂之事不可避免的傳迴定北侯府。


    剛剛迴到定北侯府,便有婢女來道:“二公子,夫人請您過去。”


    景牧吩咐不孤先帶著東西迴去,自己一個人跟著婢女去請安。


    景牧剛剛進去還沒有來得及請安,一個杯子便碎在他的腳前,景牧不動聲色的看著杯子碎片道:“景牧給母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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