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渝進門便看到跪在地上的人,目不斜視的從他身旁經過,坐到主位上。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身邊的扶手。


    跪在地上的人直冒冷汗:“域主,我……”


    “你在暗域多少年了?”宋庭渝打斷了他的話,淡淡道。


    “屬下從小就在暗域。”


    “原來是暗域的老人了。”宋庭渝低低的笑了笑,淡淡道:“難怪連暗域的規矩都忘了。”


    “屬下知錯!”


    “聽聞那張與楚琤一模一樣的臉是你做的,手藝倒是不錯。”宋庭渝淡淡的誇讚道。


    “屬下……屬下……”


    “這般手藝,在暗域也是不多見的,你本來會有大好的前程。”


    宋庭渝猛然加重語氣道:“但你接這單子時,誰準了?”


    “皇後娘娘的人找的屬下,屬下一時鬼迷心竅,未經準許,便接了。”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言語裏滿是悔恨。


    “你是誰的人?”宋庭渝依舊是淡淡的模樣,但不怒而威。


    “屬下是暗域的人。”


    “暗域不許人私下接單,如今暗域罰你,你服不服?”


    “屬下請罪。”又是重重叩首。


    “你雖是暗域的老人,但暗域不講人情。”宋庭渝頓了頓:“準廢去雙手,送進地牢機關。”


    暗域地牢機關,從建立到被曆代域主所修繕加強到至今。


    已是暗域最危險的地方。


    暗域那些進了地牢機關的人,從未有一個活著出來的。


    宋庭渝沒說一個要他命的字,卻也字字沒有他的活路。


    暗域容不下背叛之人。


    是他之前太過膨脹,以為宋庭渝久不迴暗域,便會不知他私下接單之事。


    暗域域主知天下事。


    這句話,並不隻是說說而已。


    隻要宋庭渝願意,他便可以知道這世上發生的所有事。


    南疆城北梁氏古宅。


    “啊……啊……風聲,又是風聲!”梁氏大夫人將自己努力的縮進被子裏,崩潰的尖叫道。


    “夫人,不怕,夫人。”婢女連忙安慰她。


    “你說,是不是那個賤人迴來了?”大夫人十分恐懼的看著她,抓住婢女的手臂不撒手:“你聽,你聽,是嬰兒的哭聲。”


    婢女強忍著疼痛:“夫人,要不我們做場法事吧,聽說以前的人家也有遇到這種事情的,都是做場法事就好了。”


    “對,對,做場法事。”大夫人有些神誌不清的道。


    大夫人突然鬆開手,自己一個人渾渾噩噩的下床,嘴裏神神道道的念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


    “夫人,您這是去哪兒?”婢女跟上前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踉蹌,大夫人直直的倒在地上,婢女下意識的去扶:“夫人。”


    婢女將她扶起來,卻發現她睜著的眼睛不會動了。像是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一樣,顫抖著手去一點一點你靠近大夫人的鼻孔。


    “啊!”婢女猛的收迴了手,嚇癱在地,良久之後,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邊跑邊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人多的地方,往往是信息傳播最快的地方。


    “聽說了嗎?昨夜梁氏大夫人被活活嚇死了?”


    “聽說了,聽聞死不瞑目呢!就連她身邊的奴婢,如今也是瘋瘋癲癲的。”


    “莫不是這梁氏真的在鬧鬼?”


    “你可拉倒吧,你們誰知道梁氏在鬧鬼之前都發生了什麽?”


    不知內情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發生了什麽?”


    “說來也都是老生常談,就是後宅爭寵的那些事。”


    “這大夫人原也不是梁氏家主願意娶的人,在娶這位大夫人之前呢,自己有個心上人,就是梁氏鬧鬼之前死的那位小妾。”


    “也就是說梁氏鬧鬼很有可能是梁氏家主為了給小妾報仇使的一個伎倆。”


    “是滴。”說話的人將一粒花生米扔進自己的嘴裏,邊咀嚼邊道:“要不然梁氏為什麽不敢報官?”


    “有道理。”


    “是吧,我也覺得我說得有道理。”那人笑道。


    “梁家大夫人於昨夜去世了。”玉文溪看著正在侍弄花草的景牧道。


    “是嗎?”景牧收了收剪刀,又用放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淡淡的道:“看來效果還不錯。”


    “這世上哪會有什麽鬼?無非是人心中有鬼,所以才覺得這世上有鬼。”


    景牧在玉文溪的對麵坐下來道:“姑娘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鬼從心生。”玉文溪笑了笑:“公子聰慧,怕是要將廣益堂其他人的飯碗都搶了。”


    景牧不接話,隻倒了一杯茶給自己,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再等兩天,梁家也就潰不成軍了。”


    梁氏古宅。


    “怎麽那麽吵?”梁氏家主道。


    “是大夫人娘家來人了。”


    梁氏家主一愣,快步走向靈堂:“嶽父嶽母怎麽來了?”


    “我女兒平白無故死在你們梁氏,我能不來嗎?”張氏家主冷聲道。


    “自然來得。”梁氏家主陪笑道。


    “我女兒無辜枉死,你就這麽算了?靈堂也不見你的人影。”


    張氏家主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到底有多忙,連自己發妻的最後一程都不送?”


    “我……”梁氏啞口無言,張氏這個毒婦死了,他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為她的死而悲傷?


    “我女兒死的不明不白,我要求開棺公查!”


    “嶽父,她都已經去了,就不必再擾的她不安生了吧?”梁氏家主勸說道。


    “這是官府批下來的公文,若開棺之後,我女兒之死有異。這是搜查令,我身後的官差有權搜查梁宅每一寸土地!”


    張氏家主將搜查令收了起來,對身後的張家人道:“開棺!”


    “嶽父!”


    “我女兒絕不能枉死,比起她地下安寧,我更在意她生前平安。”


    “你若再攔,便是心中有鬼。”


    張家人開了棺之後,張家家主從官府請來的仵作上前檢查了一番道:“這位夫人確然是驚厥過度而亡。”


    “但這位夫人亦有中毒的跡象。”


    梁氏家主剛剛鬆了一口氣,又瞬間不得不緊繃,厲聲道:“你在胡說什麽?我夫人怎麽可能會中毒?”


    “那這就要查了。”張氏家主冷冷的看著梁氏家主,複而有對仵作道:“你繼續說。”


    “夫人所中之毒乃是一種可以致幻的毒,這種毒需要長期積累,才能產生致命的效果。”


    張氏家主抬頭就是一拳,將梁氏家主打倒在地。


    張氏從前也是將門,雖然已經沒落,但南疆張氏男兒也是人人都習過武的。


    張氏家主雖已然年邁,但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還是不在話下你。


    張氏家主眼裏滿是痛心:“你娶她時我是怎麽說的?我說,世家家主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我也不要求你從一而終。隻是你厭倦她時,不要告訴她,不要對她不好,你來告訴我,我帶她迴家。”


    “我沒理解你嗎?”張氏家主猛的又踢了他一腳:“你是怎麽對我的?我對你不好嗎?啊?是我張氏辜負你了嗎?”


    “你能有今天,我張氏出了多少力?過河拆橋!還敢害我女兒,我打死你。”


    張氏家主憤怒的眼睛都紅了,在場麵一度失控的時候,被其夫人緊緊抱住:“老爺!”


    “琪兒已經死了,老爺,查琪兒的死因重要,我們不能讓我們的女兒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張氏家主夫人又忍不住落了淚。


    “至於他,我們家既然能將他捧上來,自然也能將他打入地獄。這筆賬,以後有的是機會算!”張氏家主夫人惡狠狠的看著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梁氏家主。


    “好。”張氏家主冷靜了下來:“進去搜,搜到證據,直接扭送官府。”


    “聽說一直跟在我女兒身邊的婢女也瘋了,還請仵作也給她看看,看看與小女是否是一種毒。”


    “是。”


    “多謝。”


    “夫人客氣了。”


    廣益堂,景牧將鴿子腿上的信件解開,打開信看了一眼大致過程,對著正在為他調毒的玉文溪道:“兩家鬧起來了。”


    “你這用花殺人加挑撥離間的伎倆還真是好用,玉家都不用出麵,就可坐享漁翁之利。”


    “公子這般聰慧,文溪自歎不如。”


    “說來這事也是巧合,可能是天意要成全玉家吧。”景牧收了信紙,淡淡道。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玉家想要對梁氏動手,便要對梁氏進行極為詳細的調查。


    這一查,還真查出來一些有用的東西。


    他們查梁氏的時候,梁氏家主那個最寵愛的小妾剛剛去世,是失足落水。


    彼時那小妾腹中還有一個尚未成型的嬰孩兒。


    梁氏家主寵妻滅妾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因為這事,梁氏家主夫人梁張氏在南疆世家夫人的圈子裏,都成了一個笑話,自然心中有怨。


    梁氏家主的小妾是怎麽死的,景牧不知道。


    是不是梁張氏容不下她,繼而害死她,景牧也不知道。


    亦無需糾結這些。


    但景牧知道玉家的機會來了。


    梁家家主夫人喜愛花,但花有相克,加上梁氏家主確實是在懷疑是梁家家主夫人動的手。


    玉家幹脆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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