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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除夕的時間越來越近,村鎮主要交通樞紐處全都聚集起了集市,原本二十分鍾就能到的路程,此時已經等待第三個紅燈了。


    謝嘉弈望著前方毫無動靜的車隊,長長的嘆了口氣。


    許星柏靠在座椅裏翻看著姚依之前的朋友圈,長長的嘆了口氣。


    長長的嘆氣異口同聲的匯聚在車廂,反倒將兩人的關注點從工作中分離出來。


    「這再過幾天就是除夕,你到時候想吃什麽,我給你買?」謝嘉弈還記得許星柏說要留下來陪自己賞金獵人的情況,時刻盯著前方路況,卻又不時轉過臉觀察許星柏的反映:「山珍?海味?還是滿漢全席?」


    許星柏眯起眼皺眉思索半天笑起來:「謝隊您莫不是在這點我呢?你說的這些,全都是需要加工出來的東西。還是,您準備請我吃席?」


    「有吃席那錢,還不如花在你身上。」謝嘉弈抬起手背隨意在身邊人胸口拍了一下,隨即打量對方:「不過,這是過年,在中國人眼裏,過年非必要沒有迴家,你父母不會追殺你嗎?」


    「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期待孩子迴家的。」許星柏嘴角笑容僵硬,低下頭像是陷入了迴憶。


    謝嘉弈迴過頭瞪大眼睛後悔自己問到關機鍵,隻能做了個難受的表情,尷尬的自己找補:「哎也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你知道嗎,大年初一的早晨,是出警高發期。」


    「除夕的時候,家裏人盼著鬧著晚輩迴家,這剛到家忙著擁抱忙著做飯,還沒等到春晚結束,還沒等到這餐團圓飯吃完——長輩就開始訴這一年沒有吃完的苦,晚輩就開始翻幾十年前的新仇舊恨,明明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這個時候就偏偏又成了最可惡的仇人。」


    「是呀,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帶著我弟過年的時候去外麵的公園玩。那個時候九零年代,還依然是過年期間沒有商店初五之前路上沒有閑人溜達的時候,下過雪的公園裏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連管理人員都沒有。我也不知道腦子抽筋了還是其他什麽情況,偏偏要去河麵上滑冰。結果隻聽到清脆的哢嚓一聲,那個瞬間,我覺得我腦袋頂也跟著哢嚓一聲,還沒等到留遺言,我已經掉進河裏了。」


    「啊?」前方稍微有了進展,許星柏鬆開剎車任車輛往前溜溜,迴頭擔心的打量著許星柏:「你沒凍傷吧?」


    「當時嚇的我弟扯了嗓子唿喊,終於來了一位叔叔把我從河裏揪了出來。那個時候也沒有什麽抖音什麽微博,我牙齒抖到連一個謝字都說不出來。叔叔問我能不能迴家,我點點頭,他就套著潮濕的衣服自己迴家了。這是我對兒時過年存貨不多的記憶。後來,我就再也沒有機會在過年的時候和我弟好好的出去逛逛。」


    「嚇著了你弟了吧,你也是,太狂了。」眼看前方路況轉好,謝嘉弈也顧不上關注對方的表情變化,笑著迴應。


    「我弟後來去世了。」許星柏嘴唇微動,像是嚼著什麽秘密似的:「所以家人也不歡迎我迴家,長此以往,我也習慣了。」


    聽到對方的突然吐露這麽大的一個秘密,謝嘉弈瞪大眼睛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對方,好像不願意簡單的說一句節哀順變作為敷衍。


    「家人不是討厭你,不是因為弟弟的去世而遷怒你。」半晌,謝嘉弈輕輕嘆息:「隻是大家都太忙了,忙著體味自己的哀傷,忙著逃避任何可以關聯到哀傷的事情,隻是人類本身的保護自己而已。」


    「趨利避害,我懂。」許星柏其實是有那麽一點點後悔,向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同事訴衷腸,顯得自己有點弱。


    是誰都可以,怎麽可以偏偏是謝嘉弈。


    更是生自己的氣,更是沒了好脾氣。


    幹脆破罐破摔,自己對著自己貼臉開大。


    「嘖。」謝嘉弈上下嘴皮一碰,發出製止的聲音。他轉過臉一臉認真:「你知道嗎,你說你願意留下來在身邊陪我過年的時候,我的天都亮了風都是甜的。」


    「能夠成為你的同事,我很開心。」謝嘉弈作為隊長,關愛下屬關愛出慣性,尤其是大過年的關愛氛圍加持:「我希望我們以後不止是同事,生活上工作上有困難都可以和我說。」


    ——很正常對不對?


    ——這不是領導開會的標準結束語麽?


    偏偏。


    偏偏。


    到了許星柏這裏。


    最佳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方式出現。


    狐狸尾巴一甩,狡黠的垂眼抿嘴微笑上揚。


    轉過臉抬眼幽暗的望著對方:「你希望和我,不止同事麽?」


    「嗯吶。」此時的謝嘉弈純情的宛如一張白紙,鑽進早就安排好的圈套裏:「咱爭取年前破案,過年期間,你跟我,我包吃包住。」


    聽到謝嘉弈的迴覆,許星柏得到參考答案似的,明明心中得意卻無法告知他人的忍不住得瑟。


    許星柏重新將自己重重丟盡座位裏:「——我考慮一下。」


    不等謝嘉弈迴答,車輛已經到達王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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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是臨近春節,村口已經掛上了大紅色的燈籠,村道裏出現的每個村民都是一臉的開心和期待。


    而前兩天去世的姚依,被人永久的遺忘在了死去的那一天。


    沒有人會記得,沒有人會操心。


    包括姚依的父親。


    經過金大寶家門口的時候,謝嘉弈不免繼續好奇,走幾步湊上前聽對方屋內的動靜,卻沒有打算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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