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風吹花落,雨生百穀,綠蔭冉冉。


    土豆地裏的雜草該拔了,夏小曲清早起來餵了雞,穿著一雙草鞋下了地。


    那草鞋是程天石編的,他一口氣編了好幾雙,連同一些竹編小玩意兒,像篩子、竹籃、簸箕什麽的,趁著今天趕集一起拿到鎮上賣去了。


    昨夜剛下過雨,地裏很濕潤,夏小曲踩一腳帶一腳的泥,沒多久便走不動路了,得找根木棍撬撬土。


    高娘子遠遠的看見了他,高聲喊著邀他走穀雨去,另一邊的喻郎君聽了連忙應了一聲,說他也要去。


    夏小曲沒辦法像喻郎君那樣給出迴應,隻得站在田埂上朝高娘子所在的方向用力招手。


    風吹鈴響,雲起雨落。


    夏小曲跑得快,到家的時候那雨嘩啦一聲才往下落,其餘晚迴家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場雨給打濕了。


    走穀雨的計劃被打亂了,馬郎君罵罵咧咧路過的時候正巧和坐在屋簷下的夏小曲對視了一眼。


    他成了落湯雞,夏小曲起身鎖了門,拿起早就放在牆角的兩套蓑衣鬥笠,自己穿了一套,另一套便抱在懷裏,想也沒想的就衝進了雨中。


    馬郎君腳步一頓,眼睛直直的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小啞巴,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輕蔑的笑。


    他正想著一會兒接過蓑衣鬥笠的時候應該怎麽說才不失自己的體麵,結果發現夏小曲根本沒朝這邊望一眼,徑直就往前走去了。


    真是,該死的小啞巴!


    夏小曲將馬郎君遠遠的拋在了後麵,他才沒心思去管別人,此刻滿心滿眼都是出去賣貨的天石大哥,可千萬別冒雨趕路啊。


    去鎮裏的路很遠,雨下得又大,衝垮了土坡,攔住了前行的路。


    「夏郎君,雨下得這麽大可別往前走了,當心路塌了。」


    路邊住戶孫娘子站在窗邊望見了他,好心提醒著,這要是路塌了埋著了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夏小曲過不去,隻好掉頭往迴走,到家後正好雨停,他脫下蓑衣摘下鬥笠,扛著鋤頭又出門去了。


    那被衝垮的土坡得弄開,不然沒辦法過路。


    住在附近的人們見隻有一個小郎君在那裏挖土,紛紛迴家帶上農具也去幫忙,一人高的土坡沒過多久就被他們給剷平了。


    夏小曲站在一旁擦了擦汗,手心裏剛被打出來的水泡疼得他直吸氣,平日裏程天石都不讓他幹重活,這猛的一下還真有些受不了了。


    「喲,大傢夥辛苦了啊,這麽快就弄好了。」


    程天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笑嘻嘻的和大家打著招唿,越過人群以後這才看見自己的小夫郎渾身都髒兮兮的,手裏還拿著一把鋤頭。


    「你也來弄了啊?」


    他頓時心疼不已,上前去幫夫郎擦了擦汗,動手拿鋤頭的時候拉扯到了夫郎手上的傷,這下更是難受了。


    「疼得厲害啊,快迴家我給你挑了擦擦藥。」


    夏小曲擺擺手示意自己不疼,卻還是被他捏著手腕十分強勢的給拉了迴去。


    換完衣裳上藥的時候疼得夏小曲實在沒忍住,小聲哼哼著掉了兩滴眼淚。


    「剛剛不是還說不疼的嗎?」程天石板著臉故意兇他,沒好氣的問,「土坡塌了自然有村裏的男人們去處理,你湊什麽熱鬧,是想心疼死我嗎?」


    「我不是去湊熱鬧,我是想去接你迴家。」


    夏小曲因為手痛,比劃的速度都慢了許多,這一幕在程天石看來就是受委屈了,因此再開口的時候語氣都不免溫和了些。


    「接我幹什麽,我又不是認不得路,下次別這樣了,你要是在路上遇見滑坡多危險啊,乖乖在家等著我就行,知道嗎?」


    夏小曲哼了一聲,雖然有些不成調,但還是展示出了他的憤怒和委屈,然後轉過身去背對著程天石,不想再和他說話了。


    說話難聽的大木頭,再也不想和他說話了。


    程天石起身從屋子裏拿來一張幹帕子,坐在門檻上後將小夫郎的凳子往自己邊上拉了一下,還在生悶氣的人兒立馬就來到了自己身邊。


    他抬手給夏小曲擦著頭髮,緩了緩後盡量溫柔地道:「小曲兒,我沒有兇你,我是在跟你講道理,知道嗎?」


    「我也是在跟你講道理,知道嗎?」


    夏小曲氣鼓鼓的比劃著名,眼睛濕漉漉的。


    「我知道很危險,所以我是等雨停以後才去的,而且說實在的,我也不止是為了你一個人,路被擋住了大家都不方便,萬一有個急事什麽的這不是耽誤事嗎?」


    「好好好,算你有理行了吧?」


    程天石被他給逗笑了,擦著頭髮的手停了下來,彎腰湊過去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低聲哄著。


    「是我錯了,下次應該問清楚的,你原諒我。」


    夏小曲咬著嘴巴沒反應,其實他心裏知道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隻是這段時間被程天石寵得有些嬌縱起來了,遇到強嘴的時候硬是要爭個對錯出來。


    現在程天石率先認錯,他倒覺得有些羞愧了。


    「還沒消氣嗎?」


    夏小曲一直不說話,程天石反手抽出插在門框上的金竹條交到他手裏,催促道:「打我吧,抽我一頓你就別氣了,村醫說生氣傷身子。」


    那金竹條像燙手山芋一樣被夏小曲給扔了出去,緊接著雙手握拳撐在程天石腿上,直起上半身親了親他,慚愧的比劃著名:「我也有錯,我不打你,親一親我們就和好好不好,我們不吵架不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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