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路口距離青龍村很近,村裏不少大人小孩都跑出了村子,更是跑來岔路口迎接張康的迎親隊伍。


    青龍村的大人小孩也發現了從龍王村出來的娶親隊伍,好事的小孩湊過來,指著新娘子陳萍萍,嬉笑道:“她原來是要嫁給張康的呢!”


    “唉,她沒福氣呀,你看,朱豔可是坐著自行車到新郎家,一步都不用走哩。”


    “聽說陳萍萍現在嫁的男人就住在他們家對麵呢,這還要自己走路到村外繞一圈,就是不曉得新娘子的腳走痛了沒有哦哈哈哈…”


    一群孩子當著陳萍萍的麵笑得東倒西歪。


    也不知是不是王家迎親隊故意,眼看著王紫如和堂姐領著隊伍正在岔路口調頭。


    路總管忽然迴頭,高聲道:“大家都累了,先停下來歇口氣。”


    “嗨喲!”緊跟在後邊抬著陪嫁的漢子們,喊著號子原地放下肩上沉重的陪嫁,一個個滿是喜氣的站在公路中間,還有人走到岔路口觀看青龍村的軍人新郎娶親。


    “哎喲喂!還是張家娶親洋氣,自行車都用上啦?”


    “不管咋說啊,新娘子一步都不用走就到了新郎家,那才幸福。”


    “這麽一看,張家新郎官也是一表人才呀。”


    王紫如和堂姐站在岔路口,硬著頭皮聽著漢子們的奚落嘲諷。


    在這貧窮的鄉裏,鮮少看到誰家娶親是新郎親自去女方,張康這次不但親自去女方迎娶新娘,還特地去縣城武裝部借了一輛自行車。


    此刻的新郎穿著一身軍裝,推著一輛大八大杠自行車,他的新娘子打扮得花容月貌,雙手扶著車座一臉嬌羞。


    張康像個異類,第一次讓新娘子坐在自行車上到夫家,迎親隊一路上引來無數村民們看熱鬧。


    “咱們也歇口氣,大家今天幫張家娶親,這一路抬陪嫁很是辛苦,來,抽根煙。”張家請的路總管見王家娶親的停在岔路口,趕忙也叫大夥停下來抽煙。


    這麽好的打臉王家的機會,他們哪裏會輕易放棄。


    張康推著新娘子,還是按照規矩跟在兩位娶親的嫂子後麵。


    “豔兒,渴不渴?路程這麽遠辛苦你了,來,咱們喝口熱茶!”張康把自行車立在原地,從自行車的車龍頭取下隨身攜帶的軍用水壺,擰開蓋子遞給朱豔。


    朱豔在兩位娶親的嫂子的注視下,本想說不渴,不過她瞥了眼對麵不遠處站在娶親隊伍中的陳萍萍,羞澀一笑,順從的接過水壺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後把水壺還給張康。


    翟惜墨看了看自己的妻子,隻見小女人那張臉都要變綠了。


    他假裝沒看見,走過來,低聲問:“這都幾點了,這麽晚才娶親?”


    王紫如故意咳嗽了一聲,沒好氣道:“還不是陳家嘛。”


    站在她後麵的陳家的兩個嫂子和一個堂兄立刻就撇嘴道:“這事怎麽能怪陳家?是你弟弟做的太過分了,你看張家,還用自行車娶親。”


    “算了!區區一個當兵的了不起呀?宗浩連銀行的幹部都認識,以後萍萍可是要去縣城過好日子的…”


    這話還沒說完,立刻就被其他人拍了一下,示意她閉嘴。


    王紫如笑了笑,迴轉身,看著陳萍萍的堂嫂,“張家這麽好,陳家當初為什麽要退婚呢?”


    “你…”


    “嘖!怎麽還吵架呢。”


    翟惜墨見狀,趕忙拍了拍妻子,低聲道:“差不多你們也該啟程了。”


    王紫如點點頭,跟著翟惜墨走到張家的娶親隊那邊,卻沒走到迎親隊中間,而是站在公路邊上,看著朱豔,“張康,恭喜你終於抱得美人歸啊。”


    “嘿嘿,謝謝嫂子。”


    張康也是眼神恨恨的剜了那邊的陳萍萍一眼。


    “是這樣的,她們兩個新娘子這麽巧遇到一塊兒了,按照規矩,是要交換手帕的。”王紫如一臉笑意,看著張康和朱豔二人,“是你們過去送手帕,還是讓我弟媳婦兒過來?”


    “交換手帕?這誰定的規矩?”張康濃眉皺起,早曉得有這茬,他們應該快速通過岔路口。


    這時,從青龍村出來看娶親的村民們也跟著附和道。


    “對,王家丫頭說的沒錯,兩個新娘子確實要交換手帕,這叫手帕之交。”


    “說明她們兩個新娘子有緣分嘛嗬嗬嗬。”


    張康才不想聽什麽封建迷信,“要是不交換會怎麽樣?”


    “這沒人曉得,應該一旦這種事情發生,都是交換了手帕的,而且將來兩家還可能成為親戚呢。”


    “我可去他的親戚!我們不交換!”


    “張康,”朱豔輕聲叫道,“你推我過去,不管陳萍萍願不願意,我的手帕都可以給她。”


    這年代,手帕就像信物一樣,可以作為送給另一半的貼身之物,還能作為像今天這樣的場合下的情誼交換。


    張康硬著頭皮,推著自行車徐徐走到了岔路口。


    他看著王紫如,“嫂子,我們願意交換手帕,麻煩你喊那邊的新娘子過來一下吧。”


    王紫如轉身迴到這邊的隊伍,拉著陳萍萍走到岔路口,“交換手帕,這是咱們鄉下姑娘出嫁的禮節。”


    兩個新娘相見,分外眼紅。


    朱豔主動讓張康推著自行車過去,坐在自行車上,與陳萍萍交換手帕。


    看著兩個新娘子交換了手帕,張康立刻便推著自行車徑直走進了迴去青龍村的公路,“走吧,勞駕各位兄弟叔伯了。”


    張家的娶親隊伍隨即啟程,漢子們嘴裏吆喝著號子,抬著沉重的陪嫁之物,花花綠綠猶如一條長龍似的,緩緩走向青龍村。


    陳萍萍還是沒有忍住,抬頭看向張家的娶親隊伍…


    心裏恨死那個男人了。


    娶個親,故意推著自行車十裏八鄉的顯擺,好像別人不知道他結婚一樣。


    殊不知,龍王村也有好些村民和小孩跟著娶親隊伍一路出來,一些好事的村民便是連忙跑迴村裏,把遇到張家娶親隊一事告訴王家新郎官。


    “草他個姓張的,結個婚看把他嘚瑟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麽!想把我比下去?”王宗浩氣急敗壞,原地跳起來罵張康。


    早曉得,他也去武裝部弄一輛二八大杠顯擺顯擺。


    唉,他王宗浩還是太低調了。


    這時,王宗浩瞥見停在前方公路邊上的一輛軍綠色吉普車,頓時眼睛一亮。


    “喂!韓棣行,要不借一下你們家的車?”


    韓棣行也聽到了王宗浩罵隔壁村娶親的新郎官,卻不知宗浩為什麽這點氣量都沒有。


    但是他隱約猜到了對方接下來想說的話,“你想讓吉普車開出村子接你的新娘子?”


    “呃,是這個意思。”王宗浩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


    這口氣,他必須要當天出。


    韓棣行輕笑著點頭,“當然沒問題,隻是娶親的話是需要給車子稍微裝點一下,比如貼一個大紅的雙喜字?”


    這點事哪裏會難倒腦子機靈的王家二世祖。


    當即轉身迴到院子,院子裏麵擺著吃席的方桌,桌上正好有昨晚他們剪的多餘的紅“雙喜”。


    王家人七手八腳跟著忙活了一陣,才給韓棣行的吉普車的車頭用漿糊,糊上一個大紅的喜字。


    “哥!給我把家裏買的所有的鞭炮拿出來準備著,等我接到新娘子迴來,必須給我把鞭炮聲響的最大聲,我要讓青龍村的人都聽得見。”上車前,王宗浩完全豁出去了,眼睛都氣紅了。


    王宗明當著韓棣行的麵,也不好意思訓斥弟弟。


    司機便開著車,載著王宗浩出發。


    陳家人看到王宗浩借了一輛這麽洋氣的車去接新娘子,先前對王家的憎恨,稍微被衝淡了一些。


    吉普車剛出村口不遠,就遇到了調頭迴來的娶親隊伍。


    “他這麽快就要迴縣城?”王紫如以為車上坐的是韓棣行,不等他們娶親到新郎家,就要迴縣城,正在這麽思忖,便看到吉普車緩緩停下。


    王宗浩身影帥氣的下車,當場就把所有人看得神情呆滯。


    “萍萍!我是專門過來接你的,吉普車,洋氣吧,遮風擋雨還曬不到太陽,跟我上車。”王宗浩大步走過去,拉著陳萍萍轉身走向吉普。


    陳萍萍因為剛剛在岔路口碰到張康和朱豔的事,心裏很是鬱悶,怕進了村再被人恥笑。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她陳萍萍的男人辦法就是多。


    “不是,宗浩你小子搞什麽?這麽幾步就進村了,你還借個車出來,裝給誰看?”王紫如沒好氣問道。


    “姐,”王宗浩領著陳萍萍上了車,迴頭,十分囂張的揚眉說道,“你們走慢點,我們先去青龍村跑一圈,張康那個混蛋以為一輛自行車就想把我比下去,看誰比得過誰,今天我要讓他見識見識爺爺的手段。”


    王紫如額角冒出三條黑線,隻得喊路總管原地休息等他們‘遛彎’顯擺迴來。


    吉普車很快便開進了岔路口,徑直去往青龍村。


    不多時,軍綠色的吉普車徐徐駛進了青龍村。


    當天由於張家辦喜事,張家門口的公路上站滿了村民。


    忽然,大夥看到一輛吉普車開進村子,全都詫異的伸長脖子去看車上到底是誰,還以為是張康邀請的哪位縣城的貴客到了。


    陳萍萍手裏緊緊捏著那塊手帕,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


    “宗浩,咱們還是迴去吧,剛才在路口我和朱豔交換了手帕的,萬一迴去紫如姐怪我們不懂事…”陳萍萍到底是個姑娘家,她也曉得張康與翟惜墨是老戰友。


    她擔心自己男人闖了禍事,惹惱了姐夫翟惜墨,今後,王紫如兩口子不幫他們在縣城找工作。


    王宗浩聽了眼睛一愣,“誰稀罕她的破手帕。看我的。”


    小兩口還在後座上嘰嘰喳喳說話,吉普車已經駛入了張家門口的公路中間。


    這個時間,張家的娶親隊伍也剛到新郎家,陪嫁全都還在外麵公路上擺著,要等新人拜堂才抬進去。


    有人連忙跑進堂屋,去喊張康,“張康,快出去看看,你們家來了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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