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韋伯和格蕾來到自己的居所門前,麻陶久違的推開了這套自己已經有兩年沒有光顧過的屋子大門。


    映入眼簾的是雖然寬闊,卻裝修簡約的客廳,以及一個身著深色居家服、坐在沙發上指揮著各種小木偶給自己按摩的男人。


    似乎是聽到門口的動靜,他連忙站起身來迴頭看向麻陶等人,大驚失色道:


    “臥槽!老板你迴來咋不跟我說一聲?”


    “忘記跟你說了。”


    麻陶將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後轉頭向身後饒有興趣的盯著那些木偶看的韋伯說道。


    “這位是偃師,是山嶺法庭派發給我的管家,也是監視我的人,我作為西方魔術師在中國境內長時間滯留的保證人。”


    “偃師?是中國的人偶師嗎?”


    韋伯感興趣的問道。


    “你說的沒錯,這位不知名的先生。”


    偃師用流利的英語為韋伯迴答道,同時大大咧咧的朝他伸出了手。


    “畢竟從現代魔術分類角度來看,人偶師和偃師操使人偶的魔術都屬於巫術。至於該怎麽稱唿我?姓氏是偃師,綽號是偃師,職位也是偃師,所以直接叫我偃師便可。”


    “呃……你好,我是韋伯·維爾維特,時鍾塔的現代魔術科講師。”


    麵對偃師這過分社牛的自我介紹,韋伯有些懼怕的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握住偃師的手的瞬間,他赫然發現眼前之人其實是個栩栩如生、以假亂真的木偶。


    “這位是我的學生,格蕾。”


    “啊,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呢!”


    偃師也抓住了格蕾的手,兩眼放光、似乎在看什麽舉世難尋的藝術品般盯著她。


    “wele to china!格蕾小姐。”


    “啊……嗯。”


    格蕾怯生生的應了一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沒有強行把手從偃師手中收迴去。


    “如果格蕾小姐不介意的話,請務必來我的人偶工房擔任模特一職!向你信仰的神發誓,我一定,一定會做出世界上最為完美的你的孿生姐妹(人偶)!”


    見格蕾沒有反抗的意思,偃師反倒愈發得寸進尺起來。


    “誒……誒?”


    “偃師,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管家吧?”


    見偃師看見格蕾便一發不可收拾,麻陶終於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掐住他的木頭腦袋冷聲說道。


    “我不在的時候管不了你……但既然我在這裏,就別在我客人麵前發癲。現在,馬上去給我收拾出三個能住人的房間來。”


    “是是!哎呦,我錯了,別掐了!這具木偶可是我花費很大心血才做出來的啊!”


    聽到腦袋裏麵傳出木頭不堪重負的嘎吱聲,偃師趕忙求饒道。


    “我這就去給你們收拾房間!”


    從麻陶手中掙脫出來,偃師便帶著那些稀奇古怪的小木偶跑二樓收拾房間去了。


    “唿……真是要麻煩你們跟那種家夥相處一段時間了。我跟山嶺法庭的十官有協議,在這中國境內,我若想長期滯留就隻能住在這裏,在偃師的監視之下。”


    目送偃師上樓後,麻陶便請韋伯和格蕾坐到了沙發上。


    “偃師那家夥的性格就是這樣,一看到漂亮的人就會想各種理由給人家製作人偶。嘴上說的義正言辭,實際上是留給自己體驗不同人生用的。”


    “體驗不同人生?”


    韋伯奇怪道。


    “沒錯……畢竟他現在的軀體也不是自己本來的軀體,甚至都不是以自己為藍本製作的人偶,而是其他什麽人的。”


    麻陶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的解釋道。


    “沒人知道偃師最初的樣子,也沒有人知道他下一刻會以怎樣的麵貌現身。時而是意氣風發的青年,時而是垂暮之年的老人,時而是天真無邪的少女……這就是偃師。”


    “之所以會指派那家夥為我的監視人,恐怕是因為那家夥幾乎不可能被殺死吧?”


    “聽起來像是蒼崎橙子那樣的人啊……”


    韋伯嘀咕著說道。


    “唔……這個比喻不錯,韋伯。”


    麻陶不置可否的說道。


    “但他們之間還是有區別的。蒼崎橙子的仿生技術在這世間無人可比;至於偃師,他更擅長【製造木偶】這種事。偃師做不到完全擬態真正的自然生命,卻能將他們做的栩栩如生。無論是神獸,甚至是龍種級別的幻想種,他都能以木偶的形式製造出來。”


    “畢竟他從西周時期活到今日,已經有三千年之久了,是名副其實的神代魔術師。論資曆,恐怕十官裏有些神仙都沒他老。”


    “哈哈……中國這地方還真是誇張……”


    韋伯艱難的扯了扯嘴角說道。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誌才沒將【邪門】這兩個字說出來。


    “也難怪時鍾塔在世界神秘史的記錄中將中國排除在外,並將中國稱為【這片土地上的文明,其存在本身就是一團神秘】……畢竟連這樣的人都存在嘛。”


    就在這時,一位身著旗袍、身材窈窕的傾城美女端著一套茶具從書房中走出,自然得體的來到客廳為麻陶三人沏起了茶,同時向麻陶問道:


    “所以,老板這次來中國是為了什麽?”


    “呃……該不會這位也是……”


    韋伯躊躇了一會兒,猶猶豫豫的問道。


    “是偃師喔~當然,客官也可稱唿我為偃師的下屍蟲·彭蹻。”


    那名美女笑盈盈的說道。


    “打掃房間什麽的當然也在收拾啦。但對於遠道而來的貴客,自然得也由我來親自招待才行呢~”


    “難道這是……分裂人格的魔術嗎?”


    韋伯震驚的問道。


    “是【斬三屍】啦~不過表現出來也與客官說的大差不差就是了。”


    偃師掩麵輕笑,解釋道。


    三屍,即為寄宿在概念人體中的上中下三個丹田中的三種惡念,也叫三蟲、三彭、三屍神。上屍蟲彭踞好華飾,中屍蟲彭躓好滋味,下屍蟲彭蹻好淫欲。也可認為是癡,嗔,貪三種欲望產生的地方。


    所謂【斬三屍】即是斬去這三種惡念,以此達成【恬淡無欲,神靜性明,積眾善,乃成仙】這一過程的前置條件。


    然而偃師隻是在自己死後將本為一體的三屍分開,卻沒有將其斬除,而是以他們所代表的惡念製成了三種人格。於是乎,偃師就算斬去了三屍也未能羽化登仙,而是作為精神概念上的人類活到了這個時代。


    至於麻陶等人見到的第一位偃師,乃是由中屍蟲·彭躓主導的人格體。因此相對於貪圖飲食之欲的彭蹻,他的性格會更加躁動不安一些。


    “所以,老板這次來中國的目的是什麽呢?”


    將目光從韋伯身上收迴,偃師重新看向麻陶,再次問道。


    “是為了尋找聖槍。”


    麻陶輕抿一口茶水,解釋道。


    “聖槍……?”


    偃師摸了摸下巴,很快便反應過來麻陶口中的聖槍指的是什麽。


    “喔~老板是想尋找那柄星之錨吧?”


    “沒錯。”


    麻陶點點頭,接著問道。


    “所以,你有什麽線索嗎?”


    “有,但不能告訴你們太多……畢竟這是十官定下的規矩。”


    偃師倒也沒賣關子,直接將自己的底線亮了出來,隨後講解道。


    “星之錨在哪?是什麽?這些我當然不可能直接告訴你們,但我可以提醒你們這些都是民間廣為流傳的書籍中找得到的。至於更詳細的信息,隻能通過思想盤去了解啦~比如該怎麽找到星之錨,星之錨的具體位置之類的……”


    “但是很遺憾,你們沒有進入思想盤的鑰匙,也就是【思想鍵紋】。而我的自然也不可能借給你們。我個人願不願意出借暫且不論,這也是十官定下的規矩。畢竟這東西對於行使思想魔術的東方魔術師來說,就是相當於身份證之類的最重要的標誌。”


    “是麽……”


    對於這樣的結果並未超出麻陶的預料,但她還是不由感到有些失望。


    “果然一來就卡在最關鍵的地方了麽。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老板也別這麽失望嘛~”


    偃師淡笑著為客人添茶,同時建議道。


    “思想盤你們是沒辦法使用,但螺旋館內可收藏有實體書籍的嘛~當然收藏沒思想盤那麽豐富,記錄也沒那麽詳細。但再怎麽說也是個可行的法子不是嗎?若是老板你們有需要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帶你們去最近的螺旋館看看。”


    “嗯……你怎麽看,韋伯?”


    麻陶想了想,看向韋伯。


    “我還是先去看看那些民間書籍,了解一下中國的文化再說吧。”


    思索片刻,韋伯說道。


    “畢竟若是對當地文化一竅不通,妄圖理解中國的魔術簡直是癡心妄想。更何況,我們現在連中文都還看不懂呢。”


    “也是……”


    麻陶點點頭。


    “行吧,這段時間你們就好好研讀一下中國的曆史和神話吧。反正我也打算在這裏多留一段時間。”


    ……


    當天夜晚,偃師為麻陶等人展示了一手她的好廚藝。韋伯評價她做的飯菜很有高檔餐廳的味道,然後得到了偃師【這位先生很有幽默感】的評價。


    飯後,麻陶便將自己的書房交給韋伯。


    作為收集了中國的絕大多數曆史、小說以及先秦神話、道教神話、佛教神話、民間神話等多種神話的藏書庫,供他和格蕾用來了解中國的文化再合適不過了。


    隻不過最大的問題從韋伯翻開第一本書的時候便顯露出來了……韋伯和格蕾對中文一竅不通,但麻陶的藏書都是全中文,甚至是文言文的。這對於那兩位最標準的歐洲人來說,比解讀如尼文字都來的困難。


    不過,偃師小姐很貼心的為他們解決了這個難題:用思想魔術【醍醐灌頂】將中文知識通通傳輸給了韋伯和格蕾。


    “現在的他們,就算在祖安區也能舌戰群儒不落下風。別說保住自己的雙親,就連奪去對手的族譜都如探囊取物~”


    偃師小姐如是說。


    ……


    相較於韋伯和格蕾在書房的埋頭苦讀,麻陶則是趁著夜色來到錢塘江邊散步。


    沿著江邊漫步,望著錢塘江另一邊繁華城市的夜景,麻陶隻感覺與記憶中的景色一模一樣。於是她突發奇想,想要去自己前世住院的那個醫院看看。


    隻是心中這般想著,腳便已經不自覺的動了起來。沿錢塘江繼續前進,再跨過複興大橋來到對岸,途經白金海岸小區……這個自己前世的家,麻陶不由駐足觀望,便看見這裏的每一棟每一戶都燈火通明,唯有一戶惹眼的黑著燈,一片死寂。


    麻陶繼續前進,來到了自己前世住院的那所醫院,浙大二院。是隸屬浙江大學醫學院的附屬醫院,同時也是在全國名列前茅的三甲醫院。嗯……在這個世界,世俗界看來確實如此,這點與前世一致。


    “2017年麽……我記得在前世,這個時候的我應該是在三樓的這個位置?”


    輕車熟路來到浙大二院的病區房附近,麻陶便將目光投向稀稀拉拉亮著燈的三樓的位置搜尋著什麽。


    很快,她便將目光鎖定在其中一個窗口之上。那裏立著一棵挺高大的廣玉蘭,樹冠半遮半掩的將窗口遮住了一部分。


    但這並不影響麻陶的視線越過這些遮遮掩掩,看到病房窗邊的情景。


    一名看起來十五六歲,頭發偏長,麵色蒼白的少年正臥在病床之上,滿眼惆悵的趴在窗前凝視著窗外。他神遊天外的眼神似乎望的很遠,實際上僅僅隻是盯著眼前隨晚風搖曳的樹枝,以及樹枝之下樸素的街道。


    少年的願望就是能憑自己一個人,無需任何人幫扶的下樓去走走,僅此而已。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敢奢求。


    隻是以自己那病弱的、隻是稍稍吹點風都能大病一場的孱弱體質,那顯然是不可能的。這種事無論是那個少年,亦或是麻陶都再清楚不過。


    麻陶駐足觀望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苦澀的笑了笑:


    “世界的角落還真是複製粘貼的啊……連這裏都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她腦海中響起:


    【你是這麽認為的嘛,麻陶。】


    聽到這許久未曾聽到的聲音,麻陶先是一愣,隨後在環顧四周確認四下無人之後,才一個閃爍遁入意識空間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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