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赫穆挖出作為魔力爐的聖杯,隨手丟到一旁後。金固驚恐的發現周圍的其他拉赫穆都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


    他們……不,它們是想殺了自己!


    就算不願相信,但金固確實從這群摩拳擦掌的拉赫穆身上感受到了那種惡劣到極致的殺意。


    金固嚐試著反抗,但失去聖杯的他甚至連拉赫穆的外殼都無法擊穿,更別說殺死這群怪物了。意識到這點後,金固便往密林的方向倉惶奔逃。


    拉赫穆們嬉笑著對金固窮追不舍,同時發出刺耳的令人惡心的擬人的嘲笑聲:


    “逃跑啦,逃跑啦!嘰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狩獵啦,狩獵啦!”


    “沒用!沒用!沒有聖杯,也無法從,母親那裏,聽到聲音!”


    “沒有用了!金固,已經沒有用了!金固,好可憐,好可憐!”


    “嘰———嘰嘰,嘻嘻嘻嘻!可憐可笑!可憐,哈,可笑!好玩!可笑!”


    “金固!舊式的,金固!可憐又可笑!”


    “好玩,可笑!把舊式,分解!切碎!”


    金固在倉惶逃竄中偶然迴頭,赫然發現那些拉赫穆正離自己越來越近,又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就好像自己不過是唾手可得的獵物,而它們隻是在戲耍獵物罷了。


    金固又驚又怒,嘶吼著朝身後的拉赫穆投出天之鎖。卻被它們隨手彈開,根本無法傷及這些怪物分毫。


    “怎麽可能……!我明明是……這個時代最強的兵器……!應該是這樣才對!”


    金固感覺自己的魔力和體力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流失。他幾乎要絕望了。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我是母親製作的新人類……!所以才會毀滅美索不達米亞,為此活動至今……!哪怕這具軀體毫無經驗、記錄、情感,我也依然相信我還有母親的期待……!”


    金固來到一棵大樹前,幾乎絕望、精疲力盡的認命般停下了腳步。


    “嘎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在那邊!舊式,逃到那邊,去啦!”


    “追上他!抓住他!把他解體,把傀儡人偶,解體!”


    就在金固放棄逃跑不過幾息時間,拉赫穆便已經找到他,紛紛尖叫著圍攏過來。


    它們嬉笑著、嘶鳴著、模仿著、扭曲著步步緊逼。但當來到來到金固的麵前時卻又放緩腳步,欣賞著金固臉上的神態,享受著金固內心的悲痛,一步步朝他靠近。


    金固迴過頭,絕望的看著這些純粹惡性的扭曲的怪物,身體不住顫抖: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聽不到母親的聲音?為什麽……這些拉赫穆會……”


    “事到如今還沒想通麽。”


    一道淡淡的聲音從某處突然響起。同時一股奇異的力量如微風拂麵般展開,將目之所及的拉赫穆全部籠罩進去。


    所有拉赫穆在這一刻同時停下了動作。下一刻便將銳利的前肢貫穿了自己的軀體,自殺了。


    “果然變成這樣了麽。嘛……也是,這樣的你被拉赫穆背叛也是理所當然。”


    麻陶從某處走出,看著金固這副淒慘的模樣說道。


    “什麽……?”


    金固一愣,滿眼不解的看著麻陶。


    “你……為什麽……要救我……?”


    “救你?”


    麻陶將目光掃向金固。隨後一把揪著他的衣領拎了起來,狠狠一拳砸在金固臉上。麻陶將金固丟到地上,冷聲道。


    “說實話我真不想救你。”


    “所以,為什麽……?”


    金固並沒有對麻陶毫無征兆的一拳感到任何憤怒,隻是繼續問道。


    “隻是實在看不下去罷了。明明有挑撥女神的手段,結果卻是無可救藥的蠢貨。”


    麻陶冷淡的說道。


    “你並非提亞馬特的孩子。或許你確實是提亞馬特製造出來的,卻絕非由她所生。你以為自己是參照恩奇都製造出來的個體,實則並非如此。你所使用的這副軀體,實際就是恩奇都的遺體。”


    “……”


    金固垂下腦袋,看著自己這副殘破不堪的身軀。沉默片刻,他又開口。


    “有什麽依據?”


    “吉爾伽美什曾在前段時間下了冥界。趁著那次機會,他去探望了一趟安葬恩奇都的地方,發現恩奇都的遺體失蹤了。”


    “這又能說明什麽……”


    “你無法傷害吉爾伽美什。盡管那違背你自己的意誌,但這副軀體卻本能性的不願傷害自己的摯友。”


    “唔……!”


    “以及,你會看到曾經的一些記錄吧?那些與吉爾伽美什遊曆四方的記憶。”


    金固震驚不已的看著麻陶: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麻陶沒有迴答金固的疑惑,隻是反問:


    “要不你以為自己為什麽能活到現在?”


    “什麽意思?”


    “吉爾伽美什直到現在也依然堅信自己的摯友,堅信他的摯友將會在終焉之刻來臨時助他一臂之力。正因如此,我與你的戰鬥中才從未下過殺手。”


    “……”


    金固再次沉默下來。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在這時,麻陶突然注意到埃利都那邊有一隻鬼爪從天而降,落在地上爆發出足以撼動整座城市的轟鳴。


    “茨木……她居然來了?”


    麻陶從埃利都的方向收迴目光,再次向金固看去。


    “最後要做什麽就由你自己來決定吧。不過不論你做了什麽,在我們跨越這場末日之後,也不會放棄對你的清算。”


    說完,麻陶便轉身離開了。


    金固呆呆的望著麻陶離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眼中才終於恢複神采。


    “我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軀體是占據他人而生,名字亦是虛假,現在就連一直以來所堅持的意誌也成了虛妄……什麽都沒有,這片大地上什麽都沒有……從一開始就是消耗品,從一開始就是冒牌貨……”


    “現在,我存在的意義、希望、依靠,全部都變成了已然消逝的泡影……”


    “但是……”


    金固扶著樹幹,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


    “至少還有這具殘軀……哪怕隻是殘留的本能,我也要……”


    金固將手放在胸口,似乎是抓住了什麽似的將拳頭緊緊攥住。他望向烏魯克,步履蹣跚的朝那邊挪動著步伐。


    “我想……見他一麵……!”


    ……


    麻陶向埃利都的方向趕去,毫無保留的動用【反正義(nega justice)】將沿途的拉赫穆全部殺死。


    就在她踏入埃利都城內的時候,便看見藤丸立香等人已經騎上魁紮爾·科亞特爾的羽蛇神翼龍飛上高空,離開了埃利都。


    麻陶見他們安然無恙,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但隨後她又發現翼龍背上似乎並沒有那個黃色的身影,不由眯了眯眼。同時加快腳步朝拉赫穆躁動的中心趕去。


    麻陶所過之處,拉赫穆紛紛自殺,化作一灘黑泥消失不見。眼前密密麻麻的拉赫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少,前方的情況也愈發清晰起來。


    隻見茨木童子在如浪濤般令人頭暈目眩的拉赫穆群中孤軍奮戰。她咆哮著,揮舞著纏繞著灼熱火焰的骨刀,如一頭瘋狂的兇獸般在敵軍當中橫衝直撞,浴血奮戰。


    若是不聽那幾近失去理智的怒吼,她是顯得如此勇猛,就好像這些拉赫穆根本無法傷及她分毫。


    但是實際上,茨木童子早已在拉赫穆的圍攻下身負重傷。鬼角已經被折斷、腹部和胸口被洞穿、作為寶具的右臂已經被毀壞、左邊大腿血肉模糊……如此傷痛足以在瞬間殺死任何一個生靈,但這還隻是看得到的。


    然而就算如此,茨木童子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受到這些傷害的影響,依舊不依不饒的將憤怒傾瀉到拉赫穆身上。仿佛她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嘖……那個家夥!”


    麻陶看到茨木童子那副慘不忍睹的樣子不由眉頭緊鎖,箭步衝上前去使用【反正義(nega justice)】將拉赫穆全部殺死。


    然而感受到周圍的敵意全部消失,茨木童子卻依然沒有停下動作,而是繼續朝麻陶撲了過去。她揮舞著骨刀向麻陶接連重擊,同時瘋狂的咆哮著:


    “你們這些該死的怪物!為什麽要殺死我的小弟!為什麽要奪去我最後的東西!在這瀕臨毀滅的世界裏,難道我連那最後的!最後的!最後的!最後的!最後的片刻安寧都不配擁有嗎?!”


    “難道你們連我們最後的自由!最後的一貧如洗!都要踐踏,都要嘲笑,都要掠奪一空嗎?!怪物!死!死!去死死死死!”


    麻陶招架著茨木童子瘋狂的攻擊,傾聽著她憤怒的咆哮,似乎對她為何會陷入如此癲狂有了些許了解,同時心中也為她的遭遇感到悲傷。但就算如此……


    “就算是殺紅了眼,也別把所有黑色的家夥都當做拉赫穆啊!”


    麻陶揮刀以巧勁將茨木童子手中的骨刀挑飛,隨後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按在地上。


    “你這隻臭鬼!”


    麻陶的怒吼讓茨木童子恢複些許神誌。她停下掙紮,抬起頭紅著眼看向麻陶。


    “……黑色的……是你……”


    茨木童子眼中瘋狂的猩紅褪去,緊接著眼淚從中湧出,開始大聲哭嚎起來。


    “都死了,我剛收的小弟……跟著我上山的那些人,全都被那些怪物殺死了……我……如果我沒帶他們離開城鎮的話……嗚嗚……是不是他們就不會死了……嗚嗚哇啊啊啊啊……”


    “明明隻是想……安安靜靜的度過最後一段時間而已……為什麽?為什麽要……”


    “行了,已經足夠了。”


    麻陶將茨木童子翻了過來,讓她仰躺著看著自己的眼睛。麻陶的眼睛閃爍著微光,令茨木童子躁動的內心逐漸平靜下來。


    “無論起因是什麽,無論結果怎麽樣……你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就算不夠華麗,就算沒有美酒,酒吞也會感到開心的吧?”


    “酒吞她……會開心嗎?”


    “當然,因為你已經拚盡全力了嘛。”


    “是麽……是這樣啊……真的是這樣的話,我也就滿足了……”


    “沒錯。所以,好好休息吧。”


    麻陶將手放在茨木童子眼上,輕輕為她合上雙眼。


    “……酒吞……”


    閉上眼睛,茨木童子呢喃著,身體逐漸虛幻起來。最終,她化作星星點點的光粒,飄散著消失了。


    戰鬥到這種地步,茨木童子的靈基早已破碎,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全靠那份瘋狂的意誌撐著。


    “雖然窺視她的記憶多少有些卑鄙,但這也是最快讓她解脫的方式了吧……”


    麻陶看著茨木童子在消失後留下的幾粒稀碎星光,心中悲涼的歎了一聲,為戰鬥到最後的她默哀。隨後,麻陶的眼神又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和淡漠。


    “接下來……根據茨木童子的記憶,那些人質應該跟豹人一起從這邊離開了。”


    麻陶將目光投向密林的某個方向,起身朝那邊迅速趕去。


    ……


    “……情況就是如此。如果已經下定決心的話,那你們去吧。就由迦勒底的雜修們,還有笨蛋三女神聯盟的殘黨!你們的敵人是起源之母提亞馬特神————產下拉赫穆們的魔獸根源!”


    神殿中,吉爾伽美什通過自己事先留在波斯灣觀測所的通訊魔術與藤丸立香等人聯係,並毫不客氣的向他們下達了有史以來最危險的命令。


    “前往波斯灣海域深處,去漂亮的斬下提亞馬特的首級!”


    就在吉爾伽美什掛斷通訊的時候,麻陶已經帶著豹人和從埃利都救迴來的人們迴到神殿。她在進入神殿前就將吉爾伽美什剛才與迦勒底的通訊聽了個大概。


    “我好像聽到你下了個強人所難的命令啊,吉爾伽美什。”


    麻陶踏入神殿,向吉爾伽美什說道。


    “終於迴來了啊,麻陶。沒什麽,隻是派他們去試探一下罷了。”


    吉爾伽美什衝麻陶從容不迫的笑了笑。


    “所以,埃利都的情況如何?”


    “七百多名俘虜,帶迴了一半左右吧。沒辦法,拉赫穆的攻勢太過兇猛,而且還會無視我們的阻攔優先殺害俘虜。”


    “哼,那可真是夠惡劣的。”


    “金固那邊……其實也沒做什麽,隻是把他應該知道的都告訴他了而已。”


    “嗯,那就足夠了。”


    “以及最後一件事。茨木童子突然襲擊了拉赫穆的巢穴,為我們撤離人質帶來很大的幫助……她犧牲了。”


    “是麽……沒想到她會在那種關頭出現。不過算了,既然她已經做到這種份上,那麽本王就不再計較她的臨陣叛逃了。”


    吉爾伽美什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茨木童子的功績已經無法兌現,但本王會將她作為烏魯克的戰士好好記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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