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應挽其?實很?早就發現,這時候的越辭幾乎不像是他曾經認識的那個越辭,他不敢想像百年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事,讓他?變成現在這個看似光風霽月,和?氣溫言,實則晦深兇殘,藏著一嘴獠牙,談笑間便要將人置於死地。


    換句話說,從前的越辭雖心性陰鷙,自私自利,卻是將自己目的寫在臉上?,一眼便能辨認出他?對你懷有何等心思,又作何謀算。可百年過去,原先那個莽撞的孩童模樣盡去,倒成了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木葫蘆,誰知道裝了什麽酒還是水?


    「我不?是他?,」薛應挽喉嚨輕滾,「你與我說再多,我都不?會是你想的那個人。」


    「阿挽什麽都不?記得,卻偏偏記得一遍遍去否認我說的話,證明自己不?是我口中的人,」越辭漫不?經心,笑道,「倒也無?礙,覺得不?是便不?是罷,一時想不?起也不?打緊。」


    薛應挽著實煩躁,紮起馬尾的髮帶散落,滿頭如緞青絲便就這麽鋪散在背,被男人一把挽起,抓握在掌中。


    越辭握著他?髮帶,低聲問道:「要如何綁?」


    薛應挽搶過髮帶,自己捋起長發,道:「就算真的有那樣一個人,照大師兄所?說,分明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又為什麽覺得,隻向我一個外人,說三兩?句討好內疚話語他?就會原諒你……」


    越辭說道:「他?喜歡我。」


    「那也是曾經,」薛應挽諷刺道,「他?也許喜歡過你,可你利用他?欺騙他?,這樣過分,又怎麽知道他?會不?計前嫌?」


    他?盯著隻在黑暗中隱約現出輪廓的越辭,一字一頓,仿佛希望這樣便能讓越辭明白二人再無?可能,不?要糾纏。


    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實講完這些,自己手臂也不?住發抖,畢竟再裝不?在意,也是曾經切身經歷過的是,真心喜愛過的人,說不?上?是後?悔當初抉擇,還是怪自己瞎了一雙眼。


    更?不?確定現在的越辭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不?確定倘若真的將他?惹急,會做出什麽惱羞成怒的事。


    一個在全宗門麵前偽裝得完美無?缺的人,就算自己被他?殺了,宗門也隻會相信擔任大弟子百年,性情人品皆無?可挑剔的大師兄,而不?會相信他?一個才入門的弟子。


    好在,越辭並沒?有因為這番話語而氣憤,反倒平靜至極:「他?是個很?溫柔的人,就算有脾氣,也能很?快哄好,何況,他?真的很?喜歡我。」


    「我準備了很?多禮物,會和?他?道歉,也會告訴他?,我和?他?曾經喜歡我一樣的喜歡他?……」


    薛應挽氣急之時,又因這番話實在好笑,竟生出一種要將越辭腦子挖出來看裏麵究竟是不?是裝了一團漿糊的想法。


    究竟為什麽會覺得自己能毫無?顧忌原諒他??


    為什麽覺得這樣欺瞞過自己,還會一如既往地同以前一樣喜歡他?。


    喜愛是有限度的,也許於他?而言這段感情在當時的確不?求迴報,可缺少?一塊木板的桶是無?法裝滿水的,長久得不?到?迴報,等能夠裝載的愛溢出了,知道他?無?法補上?,便不?會永永遠遠讓錯漏的自己等在原地。


    他?還沒?有蠢到?要繼續迴到?曾欺騙過他?,曾算計利用他?一條命的人身側,當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多年後?迴想一番以表愛意懇切的工具。


    越辭這樣自私的人,口中能說愛,下一瞬,也能毫不?眨眼,用最親昵的方式送你去死。


    「可你有沒?有想過,他?也許並不?想要你的喜歡,你憑什麽這麽自私替他?做決定……」


    越辭捏上?他?下巴,將他?轉了麵向靠近自己。


    他?的話語還是平淡,甚至麵上?帶著笑,指腹溫和?地摩挲著,薛應挽卻從中聽出了一絲滲入骨髓的冰涼。


    「幸好是你,」他?嘆了口氣,「倘若是別人這樣對我說話,大概早就連舌頭也沒?了吧。」


    「你在說什——」


    晚風帶來水瀑清寒,吹動頭頂落葉沙沙簌簌地響,將薛應挽的心也一點點被冷卻凍結,無?端地承受著那股斂著不?明顯怒意的壓迫。


    薛應挽毫不?懷疑,若不?是自己如今的這張臉,而是換成一個尋常人,早就已經失去了再講出任何一句話的可能性。


    「太?晚了,師弟,」越辭恢復笑意,寬大的手掌搭在他?後?頸,輕易便能盡數而攬,也能輕易掰折成段,「我們該休息了,明天還有趕路。」


    薛應挽脖頸傳來滾熱,繼而便是一股濃重的,無?法抵抗的睡意。


    他?好像,的確有點困了。


    耳邊傳來幾?聲渺遠而深重的話語。


    是什麽,他?也聽不?清了。


    *


    次日醒來,同樣是以十指相扣的姿勢被摟在懷中。


    越辭還是像從前一樣,帶著依賴般腦袋搭在他?肩頭,溫熱吐息落在最敏。感不?過的頸側。


    薛應挽慢慢迴過一點神,想起昨晚那場戛然而止的爭吵。


    現在的他?根本沒?有足夠能力去阻止越辭想做什麽,隻能一味順著這個瘋子的意願而行。


    可倘若哪天他?真的找到?什麽辦法,想要用他?的身體?找迴曾經的「薛應挽」,到?那時,又該怎麽辦?


    薛應挽看著將自己深攬不?放的越辭,生出一個有些荒誕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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