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想到?,自己做錯了那麽多事,拖累了師尊,師兄。是不是沒有他,一切都不會到?現在這個程度。


    他們也不會死。


    這個念頭,最?後隻剩下一句——如果沒有他,就好了。


    他又變成孤零零一個人了。


    像很久很久以前?,還未遇見戚長昀時,在那處荒蕪空曠的枯地裏,滿村屋房中一片死寂,沒有半點生機。


    好不容易被種下的種子,細心嗬護下才冒出一點綠芽,又被狂風與鋪天蓋地的暴雨生生折斷,什麽也沒留在世上。


    越辭坐在他身側,溫熱掌心將他的手緊緊攏覆,忽略了那點沒什麽大力氣的掙紮。


    薛應挽閉著?眼?睛,慢慢地,便也困了。


    半夢半醒間,似乎見了魏以舟和?顧揚,他們手中握劍,酣戰數招,山上有幾隻兔子竄過,被魏以舟抓著?兩隻耳朵拎起,遠遠瞧見薛應挽,抬手與他招唿。


    又見了師尊,如往常一般,玉冠銀髮,身形頎長挺拔,問薛應挽,今日功課如何。


    他想問師尊,為什麽要獨獨留下他,是不是如果沒有他,一切都不會發展成這樣。沒來得及問出口,便被後方傳來的一聲巨大嗬斥,將他神思重新?拉迴。


    「不要臉的臭乞丐,你怎麽又來了!」男人粗聲驅趕,顯然十分不耐煩,「都說?了多少次,讓你滾遠點,聽不懂嗎?」


    薛應挽轉頭看?去,正見到?一個約莫八九歲的粗黃衫小?孩,衣物上滿是破舊補丁,正趴在一個餅攤前?想往裏湊。


    老闆起身,一腳踹在孩童小?腹上,將孩童踹滾好一段距離,揚起一地塵灰。又唾口白沫,不忘罵道:「別再讓我?看?到?你,聽到?沒有!」


    方才與他講話的男人也注意到?了那處,卻道:「不用?多管閑事理這乞丐,我?們都習慣了」


    現下情?形,能顧好自己便已經很不容易了,誰還會去管一個孩童。


    薛應挽始終還是不忍,他走上前?,蹲在孩童麵前?。正要伸手去扶,孩童已然自己往地上一撐,伶俐一跳,站直了身子。


    她?拍拍身上的灰,粗糙的袖口擦過麵頰,全?不在意似的,看?到?薛應挽,眨了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咯咯地笑:「呀!大哥哥,你真好看?。」


    近了聽她?講話,薛應挽這才發現是個女孩,道,「為什麽大家都好像不怎麽喜歡你?」


    女孩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可能因為我沒有錢,肚子餓了,實在受不了,就想去找點東西吃。」


    薛應挽替她?擦了擦滿是泥汙的臉蛋,嘆了口氣,牽著?人到?前?方饅頭鋪子,買了兩隻大饅頭,交到?孩童手心:「可以去幫著?人守夜,或是撿些?草藥賣錢,能得一些?酬勞,不要再偷東西吃了。」


    女孩笑起來臉上有兩隻深深酒窩,十分驚喜:「謝謝大哥哥!我會的!」


    薛應挽拍拍她?後背,將其餘塵灰去了,女孩便一蹦一跳,像個兔子似的與他告別離開,一溜煙就鑽進前?方滿是樹林的小?道裏消失不見,全?無方才被踢踹一頓的傷痛。


    直到?又走了小?半個時辰,薛應挽一模袖口,乍然發現——荷包沒了。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啊,是剛剛那女孩……」


    越辭抬腳往樹幹上踹了一腳,頭頂幹枯的枝杈嘩啦啦響。


    話語森然,「我?們的錢都敢搶?」


    「算了吧,」人人都在為生存擔憂,薛應挽沒想怪她?,隻是覺得不能放任一個這樣年紀的女孩行鼠竊狗偷之事,道,「我?身上東西還能換些?銀錢。」


    越辭道:「你要就這麽放過她??」


    一位靠在樹上的青年聽到?他二人言語,多嘴道:「你們說?的是那臭乞丐?」


    薛應挽道:「你知道她??」


    「知道啊,這兒誰不知道,」青年侃侃而談,「這小?孩一天一個理由,什麽自己娘病了爹死了,開始還有人信,結果她?其實就是個,哪有什麽娘啊爹啊的。」


    越辭道:「撒謊成性,罪加一等。」


    青年樂道:「要想找她?也簡單,等她?餓了,就又跑出來偷東西吃了。」


    天色見晚,城外皆是席地而眠之人,好在潯城近林子,常人夜間不敢入林,薛應挽便與越辭找了個地方打算休息。


    越辭抱著?團成一團窩在懷裏的薛應挽,平日一個喜愛幹淨的人,如今頭髮也亂了,衣衫沾了泥沙,就這般與他在野外和?衣而眠。月光落下,掩了一半的側臉如玉,依舊白皙得近乎透明。


    「有些?難為你了,」越辭說?道,「不習慣住這種地方吧,要不要繼續往前?走?」


    薛應挽搖搖頭,臉頰埋得更深了些?,大概是發困了,聲音也悶悶的,迴答得漫不經心。


    「快入冬了,路也不好走,就在這吧。」


    薛應挽聲音很輕,帶著?一點潤意,像是春日的雨水,教人舒暢端和?。


    現下狀況,還能去哪兒呢,潯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會好到?哪裏去?


    越辭抬起眼?皮,透過頭頂已然光禿禿的枝丫,望向天際一輪淒白圓月。


    與薛應挽共遊長溪,尚且還是春日。


    一轉眼?,已經快入冬了。


    他不是沒有感覺,這幾日的相處間,薛應挽已然對自己多了幾分似有若無的冷淡,這讓越辭不免心慌起來,與薛應挽相處越久,越覺察自己心意,就越患得患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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