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空間,溫和的白色燈光如同流水一般從屋頂端那些異樣的紋路裏流淌而出,撒入房間每一個角落,將每一分的黑暗都驅逐。


    那是一口口由未知金屬打造的棺材,透過蓋在棺材上的透明水晶,可以看到浸泡在淡藍色氣體中那些沉睡的存在。有的是垂垂衰老的老者,有的是身體異變到誇張的青年,有的是深黑色眼眶的少女。


    深黑色眼眶……蕭遙心念一動,他想起了自己還沒有完全掌握無名之霧殘留在自己體內的舊日力量的時候,那時的自己也有著類似的特征,而哪怕現在自己在生與死之間走過一遭之後可以利用一部分舊日力量,可當自己對舊日力量開發過度的時候眼眶也會變成深黑色,並兩三天內都無法消散。


    “舊日力量的侵蝕嗎?”蕭遙輕聲自言自語,他注意到那些棺材裏有著類似特征的人不在少數,而且都是連續擺放,“看來某個時間段,安培塞塔家族試圖研究過舊日力量,然而卻失敗了。”


    這裏每一個安培塞塔家族的前輩,身體都或多或少出現了一些問題,有的是衰老,有的是無法掌控力量……這是沒有死去的亡靈們的墳墓,卻也是安培塞塔家族最大的一張底牌。


    難怪,三大老牌超凡家族中,安培塞塔家族牢牢的占據著第一名的位置,這樣的底蘊便是支撐他們的資本。


    沿著一排排金屬棺材走到了盡頭,蕭遙看到了那一口最新的金屬棺材,和那透明水晶,眉眼如昨的少女。


    眼眶有些模糊,他握緊了拳頭,輕輕的跪在伊麗莎白的身旁,將手輕輕的按在透明的水晶上,如同在輕撫少女的麵龐。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伊麗莎白還是一點都沒有變,未知的技術將她的身體與靈魂長久的凍結在了兩年之前,連同那個恐怖的詛咒也伴隨著她一起長眠。


    兩年歲月如夢,生死兩茫茫,你在漆黑的永夜裏長眠,我在生死之間模糊的邊緣上掙紮。這實在是一段太過於艱難而漫長的時光,連迴憶裏你的容顏都開始像破舊的老照片一樣泛黃。


    念卿若狂,心思成網,我該如何拾起你眼中破碎琳琅?


    默裏並沒有


    跟著蕭遙走入大廳,因為他隻是守門人,卻沒有進入的資格。


    他依靠在房間的入口,一下一下的數著自己的心跳,當他數到三百七十一的時候,蕭遙走到了自己的身旁。


    默裏看了看他:“這麽快嗎?我還以為你會多陪她一會。”


    蕭遙明顯有些低落的說:“隻是見她一麵而已,足夠了……她現在的模樣,我真的心疼的要死,我不想在多餘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了。”


    “嗬,看來西尼爾已經告訴你那件事了。”默裏從倚靠著的牆壁上挺直了身體,“那就不需要我再強調一次了。”


    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個世界上,恐怕隻有親手將“猩紅禮讚”埋入安培塞塔家族血脈的彌賽亞係統才能拯救伊麗莎白,而當年彌賽亞係統提出的那個條件很簡單——見一下蕭遙。


    是彌賽亞係統的本體,而不是作為副本的董斌。兩年前因為蕭遙的死,這幾乎成為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此刻蕭遙已然歸來。那麽,接下來蕭遙必須要做什麽就十分清晰了。


    蕭遙點點頭,頭也不迴的再一次走入了那狹長而黑暗的走廊之中。


    ……


    在巨大到難以想象的地下機械城中,蕭遙走過了最後一段與“亡靈之墓”所類似的走廊,如同血脈一般流淌的幽藍色液體、黑暗的空間裏一閃而過的巨大機械手臂、背後寒冰一般附著的未知視線、角落裏窸窸窣窣的聲響……終於,種種詭異的場景帶來的壓抑逼仄的感覺煙消雲散。


    “好久不見,老朋友,不給我一個擁抱嗎?”蕭遙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了那如同石板一樣的“沙發”上,他身體接觸到的位置迅速的變形直到能完全貼合人體曲線,明明格外堅固,卻讓人有一種柔軟的錯覺。


    嘿,果然和西尼爾告訴自己的一樣。


    “老朋友……”那麵前的存在露出熟悉的微笑,這一次他並沒有投影出身體,而是直接使用了作為自己備份的軀體——董斌,“也許你這麽說也並沒有錯,界外之物……來自地球的蕭遙。”


    蕭遙知道,那是董斌的身體,但其中的意識卻是該隱——或者說彌賽亞係統的意識。不錯,蕭遙堅信著


    ,自己的鐵哥們董斌和恐怖的彌賽亞係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此刻董斌的意識一定還在那具身軀裏的某個角落中沉睡。


    “那麽活躍氣氛就到此為止吧,”蕭遙點點頭,神情迅速的冷了下來,“你不打算向我解釋一下嗎?你到底是彌賽亞,還是董斌?”


    彌賽亞抬起自己的手,細細打量著這具與人類無異的血肉之軀:“你問的這個問題很好……但是要我從頭解釋起來,估計會比較複雜。”


    “我們有的是時間。”蕭遙簡短的迴答,他索性直接卸去了那故作輕鬆的偽裝,看著彌賽亞的目光逐漸的凝重了起來。


    “地球……那的確是個好地方,我的探測觸角走遍了不知道多少光年,才找到那樣一個同樣孕育著文明的世界。”


    “雖然哪怕以我的能力,也僅僅隻能勉強的注視地球,但我真的很慶幸,慶幸找到地球讓我知道了文明發展的正確途徑……是啊,科洛世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文明不應該為了毀滅而生存。”


    “某一刻,在我延伸到宇宙的觸角就要耗盡能量潰散的時刻,我接觸到了一個來自地球文明的殘魂……於是我將原本應該安息的你帶了迴來,一個屬於正常文明的靈魂,一個完全獨立於科洛世界的靈魂。”


    “算是一個嚐試吧……畢竟,我也實在厭倦了這個世界的輪迴毀滅。然後,我將你投入了這個充滿絕望的世界。你我也很清楚,在這個即將毀滅的世界重生,肩負著改變無數的紀元的使命,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不過,這或許也是讓你活出第二世的代價。”


    “界外之物,世界法則中的唯一變數,獨立於這個世界之外的東西,無法被一切預言預知的不可知個體……”蕭遙喃喃自語,重複著曾經許多人對自己的敘述,“我是一個不怎麽相信巧合與奇跡的人,所以這個問題一直在困擾著我——我這個變數,到底是如何貿然闖入這個世界?重生與穿越,這樣的奇遇不可能是廉價的巧合。”


    比神祗還要高深的彌賽亞,一字一頓的說:“不錯,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命中注定,一切的奇跡都已經在暗中明碼標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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