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星球上,根據已有的情報,算上人類文明在內,足足出現過七次文明,在一次次的毀滅輪迴中,六次文明遭遇了末日。


    末日不可避免,可又有哪個文明願意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毀滅?


    於是有的文明留下了墓碑,將自己的遺產留給未來的種族,渴望被記住;有的文明竭盡全力對抗末日,直到整個文明被末日碾碎。


    曾經,有那麽一個文明,在注定到來、幾乎程序化的末日之中,尋找到了一個幾乎可以忽略的漏洞。


    末日一定會毀滅原本能夠繼續發展的文明體係,而在毀滅文明體係之後,整個生物圈會被重置,以便於演化出完全不同的新一屆文明。在這個毀滅的過程之中,末日對這個文明的個體有多少殘餘,絲毫不敢興趣。


    但這幾乎是無解的,沒有文明體係的支撐,就算文明之中有幸存者,也會在重置的生物圈中迴歸茹毛飲血的原始社會,直到完全不適應的環境將其全部殺死或者同化為沒有智慧的野獸。


    然而就是有這麽一個特殊的文明,就是有這麽一種特殊的生物體——星靈文明,巧妙的利用了這個漏洞。


    在這顆星球上的所有出現過的文明之中,也隻有它們能夠做到這一點。


    因為它們都是能量生物,完全由能量構成身體,通過在那流光一般的軀殼裏閃爍的輻射光交流和思考,擺脫對實體資源需求的桎梏,整個文明體係建立在完全不同的物理規則之上。


    那是一種與人類這樣脆弱的碳基生物完全不同的物種,它們的行為方式、思考模式都完全無法被人類理解,對人類文明而言,它們幾乎就是神族。


    它們自稱為“星靈文明”,每一個個體都是被稱為“星靈”的能量生物。


    沒有碳基生物那樣多樣的生活需求,沒有多餘而複雜的感情影響,星靈文明整個文明的力量都傾注在了它們唯一的欲望——發展之上。這也使得它們的發展速度遠超人類,幾個世紀在文明層次上就已經要逼近初代文明的層次,開發完了本星係,即將踏入更深的宇宙。


    隨後末日來了,即使是能量生物也無法阻止的毀滅。


    破釜沉舟一般,它們在星球最北邊,在星光最純潔的地方,建造了龐大的“星盤係統”。這個龐大的係統,根本就不是什麽用於預知未來的儀器,它是星靈文明的遺產,也是一個龐大的休眠倉——數以億計的星靈拋棄了自我,將全部的意識注入到其中。


    在漫長的歲月中,為了整個文明能永遠維持,無數的能量生物同化了彼此的意識,甚至為了那個整個文明意識的統合體更便於控製自身力量,將多餘的能量全部拋棄掉……直到最後,所有的星靈意識都全部整合,所有依托“星盤係統”的星靈都聚合成了一個統一而偉大的個體。


    在無數的紀元中,它們一直緩慢的汲取力量,等待著重新歸來的那一天。


    能量生物和碳基生物不同,它們固執的可怕,在星靈文明中,沒有與“


    放棄”含義相近的詞語,在完成一個目標之前,它們之後感覺“成功延遲”,卻不會停下。


    它們一直在等待,等待著重建文明的那一刻。它們絲毫不在乎這個星球上再度演化出來的文明如何,因為它們必定會把生物圈撥迴曾經的模樣,在這個過程中,那些脆弱的生物死了就死了。


    終於,在那個紀元裏,星靈等到了提豐家族,等到了數個世紀都在不停的為“星盤係統”注入能量的提豐家族。


    而提豐家族絲毫不知道,自己早已打開了地獄的大門。


    ……


    “我從來,就不是什麽惡靈……我就是,星靈文明的全部。你們可以稱唿我為——星靈。”自稱星靈的男人攤開雙臂,這是一種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似乎應該是“欣喜”、“驕傲”、“滿足”……諸如此刻的東西疊加。


    星靈原本是沒有這些複雜的東西的,看來自己被那些人類供養了數個世紀,潛移默化之中不僅導致自己如今的軀殼與人類有些類似,自己的內在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向人類逼近了。


    “真是些多餘的東西……人類一直背負著這些發展嗎?難怪過了這麽久你們還停留在大地上。”星靈麵無表情,一腳將倒在地上的葉若雪提到董斌的麵前。


    “你這個混蛋!”董斌終於從那種無法移動的畏懼中擺脫了出來,他蹲下身子,緊張的查看著葉若雪的傷勢。


    “神……嗬,也許這就是假如那個偽神依依站在敵對麵時候的感覺了。”啟睿看都不看葉若雪一眼,慢慢的上前走了幾步,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麵直麵星靈的威嚴,“真是……可怕啊,就連燈影陸山都沒有這種層次,你倒是讓我聯想到了彼岸的那個不可名狀的舊日神祗分靈了……”


    “舊日……嗬,彼岸?你們根本不懂什麽叫做舊日,你們就連造成這顆星球文明輪迴悲命的原因都不知道。”星靈用悲哀的語氣說,“你們太脆弱了,在注定的命運麵前你們連抵抗都做不到。”


    “照你這麽說,舊日……彼岸……末日,”啟睿的思路運轉的飛快,“這三者之間還有所聯係?”


    “你們不需要知道,反正人類會滅亡在星靈手裏,而用能力時隔無數個紀元歸來的星靈文明,也必將會得到彌賽亞係統的認可……”星靈轉過身,走入身後那蜘蛛一般的流光之中,“你們隨意吧,我已經對你們失去興趣了。”


    人從來不會在意,自己走過的路上,踩死過多少隻螞蟻。


    神也不會花費時間思考,招惹自己的人類,是否要全部殺死。


    星靈就那麽隨意的轉過身離去,絲毫不在意自己剛剛幾乎殺死了一個女子,也絲毫不在意身後的人類如何看待自己。


    啟睿一言不發,他已經是在場的人之中最接近星靈的,但他卻依舊看不透星靈的強大。阻攔?那就是找死。


    “等等!”歇斯底裏一般的聲音炸開。


    星靈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信步前行。


    “老


    子叫你——站住!”董斌再度大吼,他將生命垂危的葉若雪托付給了伊迪絲,完全不顧啟睿的暗示,拖著自己的骨劍一步步上前。


    星靈停了下來,饒有興趣的轉過身,看著眼裏幾乎在噴火朝著自己靠近的人類。


    “老子不關心你是什麽東西……但傷了我的朋友,你還想就這麽全身而退?”董斌的話幾乎是從喉嚨裏一字一句擠出來的一般。


    少年提起骨劍,近乎瘋狂的呐喊:“夠了,已經夠了!我獲得力量是為了守護身邊的人,可蕭遙就那麽被燈影陸山殺了,我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現在你又在我麵前幾乎殺死葉若雪,你們這些瘋子……到底有完沒完?難道心裏有什麽惡心的大計劃就有資格傷害別人?”


    星靈依舊一言不發,那團星光在他透明的胸口裏流暢的轉動——或許,這就是“星靈”這種物種“若有所思”的體現?


    “去死吧!”少年手中的骨劍舞出淒厲的弧線,如同無數的神話中挑戰神明、射落星辰的凡人英雄一般,他對著眼前的神發起了幾乎等同於“自殺”的挑戰。


    “你……”星光微微有些詫異,身體裏流轉的星光都停滯了一瞬間。


    電光火石之間,少年不顧一切斬落的利刃,如同漫天繁星一般炸裂的能量,紛飛是血光交織在一起,如同神話古卷裏最絢麗的史詩。


    “神”後退了半步。


    凡人的身軀千瘡百孔。


    董斌吐著血跪倒在地上,他的骨劍布滿了裂痕墜落在一旁。


    這就是人與神之間的差距,哪怕已經是站立在超凡頂層的破格者,他竊竊私語的攻擊也隻是讓神稍稍後退了半步,僅此而已。


    星靈沉默了一下,將那隻擊退了董斌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麵孔前,蒼白半透明的眸子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也許是我想多了,你並不是。”


    那滿天繁星一般的光暈再度匯聚,像是流水一般溫和的朝著跪倒在地上的董斌流動——但毫無疑問的是,當那團能量再次接觸到董斌的那一刻,這個少年將會被徹徹底底的從世界上抹掉。


    董斌已經經曆過許多次,眼睜睜看著死神朝自己逼近,死亡的威脅彌漫在自己和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身上,自己卻無能為力。


    真是……很讓人討厭啊,這種無力感……然而,自己真的無能為力。


    你真的,甘心嗎?


    你真的,心甘情願嗎?


    讓傷害了席卷喜歡的人的兇手就這麽離去,讓毀滅從自己的眼前離去,隨後施加在所有人身上,席卷這個屬於人類的世界。


    眼神有些恍惚,世界都仿佛在旋轉,少年的眼角,卻在這模糊的中清晰的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存在——


    空間在這一刻被撕裂,一根根黑色的羽毛旋轉飄落。


    繁星一般的能量被黑色的羽毛消融,另一種強勢的力量悍然介入了這一片空間,神終於認真了起來,可那來自彼岸的一拳,已經重重的砸在了祂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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