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血脈裏的詛咒,灼燒成靈魂烙印的噩夢,一直與崛起的提豐家族如影相隨。


    早在提豐家族第一次接觸到星盤之前,在前往北極的道路上,“星盤係統”裏溢出的力量、那冥冥之中的號召就導致無數提豐家族的人在晚年陷入了瘋狂——胡亂著講述自己都不了解的知識,在不間斷的噩夢裏沉淪,直到最後完全分不清現實與噩夢的區別,淒慘的死去。


    詛咒一般的噩夢伴隨著歲月的流逝,逐步滲入整個家族的遺傳基因中,導致每一個提豐家族的人每個月都會有那麽幾天陷入相似的噩夢之中。好消息是徹底瘋掉的人變得少了,壞消息是……可能所有人都已經在某種程度上瘋掉了。


    提豐家族也是過了很久才注意到,那所有被星盤裏未知的力量逼瘋的人,在他們各式各樣的噩夢裏,都有著一個共同的因素——


    一隻山嶽一般巨大的透明蜘蛛。


    最初還隻是模模糊糊的輪廓,但是雖然時間流逝,一代代提豐家族的人老去,那存在於噩夢中的透明蜘蛛就像是汲取了人們的生命力量一般成長,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猙獰——人們幾乎都能在噩夢中看清蜘蛛螯肢上的毛發!


    它仿佛棲息在世界終北的冰原之上,始終在不斷編織一張巨大的網,在清醒的人世與噩夢之間的大裂縫上架起一座橋。提豐家族的很多人相信,一旦這隻巨大的蜘蛛將按無形之網織好,這座橋就會完成——而這座橋一完成,提豐家族的末日便會到來。


    提豐家族內部有一句話口口相傳——


    我們是掌握了命運軌跡的寵兒,卻也是被瘋狂所詛咒的可憐蟲。


    ……


    “真是個有趣而幼稚的故事。”啟睿簡短的評價,“在沒有徹底的了解清楚情況下,貿然接觸你們完全無法掌控的東西,這種行為就是在作死。我得承認,與星盤接觸了那麽久,你們家族能延續到現在真的是太幸運了。”


    “當年的我們,探尋過很多不同文明留下的遺跡,觀摩他們的墓碑,收攏他們殘留的知識……但是這個,極北之地未知文明留下的‘星盤係統’卻是一個我們沒有接觸過的東西。”葉若雪補充說,“但是我就是有那麽一種預感,這裏比其他所有遺跡都要危險。”


    董斌留意到了伊迪絲的尷尬,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別管那麽多,畢竟當初作出那個不計後果的選擇的族長又不是你,繼續說下去吧。”


    “我沒事,實際上我和父親都很不滿意先輩的那個作死舉動的。”伊迪絲笑了笑,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某些根植與精神與靈魂深處的東西似乎在抗拒她向著眼前的人告知一切。


    這也是為什麽,她沒有一開始就告訴董斌一切。那種力量一直在阻礙自己,似乎自己說的越多,某個未知的存在就會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來自無數個紀元之前的汙染就會越發深入。


    但是,這也是一件好事,這意味著,那種力量在畏懼眼前的三個人——這三個人有能力解決掉家族目前


    遭遇的災難!


    “提豐家族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在尋找著擺脫這一切的方法,然而家族的命運已經與星盤精密的聯係在一切了,無論如何做都收效甚微。就在我出生後不久,異變已經惡化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讓我猜猜看,那隻蜘蛛開始在噩夢裏攻擊你們,給你們造成了嚴重的精神創傷?”董斌猜測說。


    “如果真的是那樣,就謝天謝地了……”伊迪絲的聲音越來越低,“那個棲息在星盤裏無數個紀元的惡靈……它就要活過來了!”


    “什麽?”


    “是的,那些噩夢裏的場景,開始一點點的滲透到了現實中來!”伊迪絲顫抖了起來——


    “最初隻是一兩個人發現,可逐漸的,全家族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到一兩次:在群星之城深邃悠長的走廊陰影中,時常會有模模糊糊、近乎透明的虛影一閃而過——那是類似蜘蛛節肢的結構,穿透了牆壁和屋頂,並且飛快地移動著,就仿佛有一隻山嶽一般龐大的透明蜘蛛正在這城市的石頭和泥土之間穿行著,盡管透明的蜘蛛不會與任何物質發生任何的相互作用,但卻似乎在編織著某個不可見的蛛網,將提豐家族所有人包裹其中。可當我們想要仔細調查的時候,那介乎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存在又會悄然消逝。”


    董斌和啟睿、葉若雪麵麵相覷,三人都沒有想到在著遙遠的冰原上,居然正發生著這麽恐怖的事情。董斌喃喃自語,重複著啟睿剛剛那一句沒頭沒尾、沒有做出任何解釋的話語:“這裏,有接近神祗的氣息。”


    “不僅如此,每一次,當那隻透明蜘蛛消失的時候,現場都會殘留著大量類似彼岸本源的超凡能量,在這些這些能量中孕育出了無數殘缺的夢魘,就像剛才我們遭遇的那樣。這些殘缺夢魘數量太多,殺戮欲望太強烈,在家族的戰士除掉它們之前,往往已經造就了許多不可挽迴的慘劇。”


    伊迪絲拍了拍胸口,似乎僅僅隻是迴憶那些事情都讓她驚魂未定,身體裏似乎有某種黑暗的力量蠢蠢欲動要撕裂自己的肉體,吮吸自己的鮮血獲得新生。


    隻是她已經不再畏懼:“現在想想,父親之所以在這個時間點執意讓我離開群星之城采集物資,應該是因為他提前捕捉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感知到就要有什麽不妙的事情發生了……”


    董斌不由得想到了德拉庫拉對待伊麗莎白的態度,果然可憐天下父母心。


    “但是,我想父親也不知道一切會發生的那麽快,僅僅隻是幾天時間,群星之城的事態就惡化這個程度……家族一直有‘自我封鎖’的備案,一旦汙染完全失控就會啟動,防止擴散威脅到在外的家族成員。但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由於燈影家族威脅、幾乎全部提豐家族成員都收攏到群星之城的時刻,事態會瘋狂惡化到不可挽迴的地步。”


    “不,”啟睿搖了搖頭,“這不是一個巧合……甚至,這兩者可能就是有著因果關係。”


    “什麽?等等,有道理!”伊迪絲驚唿一聲,恍然大悟,“提豐


    家族的勢力一直在增大,超凡者數量越來越多但卻分布在世界各地。數個世紀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這麽多與星光有關的超凡者匯集在‘星盤係統’旁邊!”


    “不過……這樣的事情,康斯坦丁那些老一輩的人,應該也能想得到吧?為什麽他們沒有做出相應的舉措呢?”根據過去的了解,董斌不認為康斯坦丁不會注意到將大量被星光汙染的超凡者收攏在“星盤係統”附近的隱患。


    “這個……不可能,這根本就不可能啊……”伊迪絲眼神迷離,“不僅我沒有想到,而且我基本就可以確定,包括父親在內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隱患……天哪,全家族的人都很清楚長時間接觸‘星盤係統’的恐怖,卻全都那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舉族搬遷的方案……我們到底怎麽了?父親……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伊迪絲有些絕望的想到——難道父親服從於星盤的汙染,背叛了家族,把所有家族超凡者帶來這裏作為那個未知存在蘇醒的飼料?


    “嗬,跟我猜測的一樣。”啟睿僵硬的笑笑,在接近神祗的領域內,他最有發言權,“我還不清楚那個棲息在星盤裏的惡靈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是你盡管可以放心,你父親不是叛徒,你們家族中也沒有投奔那個惡靈的存在——除掉已經瘋了的之外。”


    伊迪絲稍稍放心了一點:“那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但是,你們所有人,所有接觸過星盤,所有被那種‘預知命運’的力量洗禮過的人,都是被汙染的。”啟睿幽幽的說,“那個惡靈的一部分棲息在你們的精神之中,無形的誘導著你們,為你們製造了一個又一個思維盲區。”


    “提豐家族那麽多人,這可是一件很耗時耗力的活兒……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麽存在?”董斌磋磨了一下,不寒而栗。


    “或許這位接近神祗的存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大量信息體的集合,你們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被這個龐大信息體的分支滲透了。它的每一個分支都是為著同一個目標工作的個體,無形之中導引你們前行。”啟睿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用一句話結束了自己的論述——


    “你們真的是,招惹了絕對不應該被喚醒的存在。”


    伊迪絲沒有再說什麽,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已經非常糟糕了,啟睿的話也隻是讓事情的糟糕程度看起來更加清晰了而已。


    董斌看出來了伊迪絲有點小小的失落,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別想這麽多了,都已經到這裏了,再怎麽說我們也得把事情解決了……既然那個時候你父親能有精力把事情用夢境告訴你,我相信事情未必真的惡化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謝謝你,”伊迪絲輕輕點點頭,當她抬起頭時,綠色的眼眸裏隱藏的痛苦被完美的掩飾了起來,“暴風雪已經停了,做好準備,我現在可以去開始‘群星之城’的大門了。”


    “現在就可以?”


    “沒錯,因為暴風雪停了,星空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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