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一次出行的終點,是一座被稱為塢都的城市。隊伍有四個人:蕭遙、董斌、葉若雪、啟睿。


    那一天從彼岸迴歸後,發生了很多事情。


    利用保留有依依力量的物體,他們先是順利的喚醒了葉若雪,成功的終止了葉若雪的亡者化進程——但這也是唯一順利的事情。


    伊麗莎白迴來之後幾乎是立刻就撐不住了,“猩紅禮讚”對她的身體和精神的侵蝕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想。


    德拉庫拉勃然大怒,幾乎是當街暴打蕭遙,蕭遙沒有反駁或者反抗什麽——這是他的錯,弱小是一種錯,正是因為他太弱了,弱小到無法保護自己喜歡的女孩。


    也許蕭遙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無名之霧帶來的那些長達數個世紀的幻象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他的一些性格。一方麵讓他更加成熟,另一方麵卻也讓他在處理一些事情的時候變得更加的不計後果。


    已經見過了無數毀滅的滄海桑田,流離之人會緊緊的抓住手裏僅有的東西。


    蕭遙選擇重新接受那些禁忌的知識,配合安培塞塔家族的努力,大家拚盡全力暫時勉強穩定住了伊麗莎白的情況。伊麗莎白雖然身體狀況沒有惡化,但是陷入了沉睡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德拉庫拉沒點好氣的直接帶著伊麗莎白迴去了。


    蕭遙則把自己關了起來,一遍又一遍的迴憶那些無名之霧帶來的幻象裏的禁忌知識,試圖找到能治療伊麗莎白的方法,卻也隻是讓自己的精神狀況越來越糟。畢竟,那些是屬於神祗的知識,不是為人類脆弱的精神準備的。


    坦白的說,如果沒有洛夢雲不管不顧的每天按時拽他出來散步和吃飯,蕭遙的精神很有可能會遭受第二次無可挽迴的創傷。


    然後就發生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塢都那裏遭遇了某些超自然的異變,從幾天前開始城裏就開始籠罩著一種黑霧,然後又很多接觸到了黑霧的人身體發生了異變——隻要體表存在創傷,無論多麽那創口有細小,這個創口就一定會變異為一隻詭異的眼球。


    隻要身體上生長出的眼球數量超過了一定數量,整個人就會陷入徹徹底底的瘋狂之中就算沒有傷口也會不停的在體表生長出更多的眼球,然後潛入黑霧,攻擊任何還沒有被幹擾的人。


    哪怕超凡者也不能免疫這種黑霧帶來的症狀,甚至有證據表明,恐怕隻有破格者層次的超凡者才有可能抵抗黑霧的侵蝕。


    蘇家的敢死隊帶來了一隻那樣的變異眼球,正當蘇倩兒還在和人商談這是怎麽一迴事的時候,蕭遙意外的從那刻眼球上感知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無名之霧。於是作為與無名之霧聯係最密切的人類,他就不得不親自來處理這次的事件了。


    啟睿的情況也有些意外,他原本是打算前往久安看一看曾經的試驗所的,但是塢都的事情一出來,某些記憶被刪除的殘留就活躍了起來,告訴他自己——必須要到塢都看一看。甚至在啟睿的潛意識裏,處理好塢都的事情優先級甚至比久安的研究所都要高。


    本來,洛夢雲也是想一同前往的,隻不過她的神經創傷自愈過於緩慢,嗜睡的症狀嚴重影響她的戰鬥力,而且她還不是破格者,於是洛雲帆就帶她去了久安,尋求更好的治療方法。


    臨別前,洛夢雲差不多是逼著蕭遙反複發了好幾個誓——在她迴來之前,不得像是之前那樣不要命的研究舊日神祗的知識。


    蕭遙沒有猶豫太久就答應了洛夢雲,因為他也是很清楚的——假如自己把自己關起來瘋狂研究的那幾天沒有洛夢雲的存在的話,說不定自己現在的狀況會比伊麗莎白都要糟糕。


    洛夢雲在自己的心裏,到底是什麽地位?蕭遙至今都無法迴答這個問題。


    就要到達塢城了,之前由於超凡者都無法免疫那種黑霧的詭異侵蝕,蘇家的人已經完全撤離了。所以這一次行動的隊伍也就隻有他們四個人,但是這可是足足四個破格者,他們的力量加起來,對黑霧幕後的敵人而言絕對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威脅。


    火車轟轟烈烈的停在了站台上,喇叭大聲播報著——


    “旅客們,由於終點站塢都的天氣問題無法通行,本站就是這次旅行的終點站……”


    很顯然,在官方和蘇家人的協力下,通往塢都的火車已經停運了,可想而知那地方現在已經是被完全封鎖的狀態了,剩下來的一段路他們需要自己走過去。


    四個人默契的沒有多交流什麽,一直走出去了很遠,沿著不怎麽平整的道路已經走到了不用擔心會有人偷聽的偏僻所在的時候——


    “這次的事情……你們怎麽看?”啟睿很是認真的提問。


    董斌補充說:“雖然根據蘇家的人所說,夢魘棲息之城出現後,彼岸與現實之間的阻礙變得微薄,最近世界各地都開始頻繁目擊到夢魘,超凡力量已經基本半公開……但是我可不覺得這次會是一次簡單的夢魘入侵事件。”


    “我覺得……”終於可以摘下墨鏡的蕭遙苦笑了一下,“很有可能跟我有關,畢竟這個時間點卡的太巧合了……無名之霧顯然更於科洛世界有著很深的聯係,比萬物歸一者還要深的多。我才剛剛在彼岸世界唿喚過他,屬於他的力量就在現實世界呈現了出來,恐怕黑霧的背後……也是某個和我類似的存在。”


    “一個與無名之霧有關的敵人嗎?”董斌嘖嘖的搖了搖頭,“老實說作為那一次戰鬥的旁觀者,我是一點也不想跟這些怪物打交道了。”雖然啟睿竭盡全力封死了他和伊麗莎白的感官,但是作為破格者,董斌還是能隱隱約約感知到在戰場上湧動的力量有多麽可怕、多麽……不可逾越。


    “行了,都到這裏了,我們還是……”蕭遙的話隻說了一半,就被葉若雪給打斷了。


    “噓,有聲音。”葉若雪的發絲靈敏的抖動,對於這次任務的危險性有著充分放預估,保持高度警惕的她在前進的途中將自己的幾縷頭發插入了地下,細細的感知著遠處傳來的震動。


    固體的傳聲效果遠比氣體要好,於是葉若雪第一個感知到了遠處那詭異的聲響——仿佛許多蚯蚓在地下爬行,皮膚摩擦著土塊發出聲響,隻是根據聲音判斷,那些蚯蚓至少要有蟒蛇那麽大!


    “讓人有種本能的厭惡啊……”葉若雪喃喃自語,雖然隻能隔得這麽遠感知到一點點聲響,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那種聲響讓她格外的不適。


    凝神細聽,似乎還能聽到人類說話的嘈雜聲音,但是距離太遠了,依靠著插入地下的頭發很難準確的聽清楚說的什麽話語。


    他們對視了一下,同時提高了警惕心——雖然這裏距離塢都還遠,但是毫無疑問,被黑霧詛咒的區域擴大了,他們即將進入那一片被詛咒的區域。


    ……


    “好疼,好疼,好疼……”


    “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


    “嘶嘶……啊……”


    “不要……我不要死……”


    好吧,至少知道那些聲音是在說什麽了,葉若雪嫌惡的側開目光,不去看那些讓人反胃的場景。


    四個人都有點呆滯,麵前的狀況哪怕是見多識廣的超凡者也發自本能的感到惡心和戰栗。


    該怎麽形容呢?


    那是一片樹林,卻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樹林。


    那是由人類的血肉搭建成的樹林。


    人們的身體被拉長,延展性到了極限被撕裂的皮膚基本已經全部脫落,隻剩下少許零零星星的掛在身上。


    從膝蓋往下全部埋在了土裏,應該是變異成了類似樹根的結構,而且通過葉若雪之前感知到了地下聲響來推斷,那應該是能夠移動的血肉樹根。


    從胸口往上被撕裂成了無數細小的血肉樹枝,人的頭顱也不例外,少數人的異變巧合的保留下來了一部分的發聲結構,於是那被拉扯的無法合攏的嘴巴單調的重複著一兩句話。


    這些人早就已經死了,但不知是什麽機理作用的緣故,他們還在不停的重複生前最後一句話,像是這一段的神經反射固執的保留了下來。


    而這一片血肉森林裏,最可怕的不止這些,還有那無數的目光,無數瘋狂轉動的眼球!


    黑霧帶來的異變最顯著的特征——瘋狂生長的眼球,在異變為樹的患者身上保留了下來,而這些詭異的眼球也是這些異變的人身上唯一沒有被拉伸和撕裂的結構。


    這些人已經死了,這些眼球還活著。


    那是絕對異類的生命,那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怪物。


    一片由人類的血肉構成的詭異森林裏,無數的血肉枝丫上,布滿血絲的眼球瘋狂的轉動。這已經是超越了所有人最初預計的場景,足以讓任何一個意誌堅定的人心態失控。


    “如果說我們現在能搞清楚什麽的話……”蕭遙低聲說,“那就是塢都真的徹頭徹尾是一座被詛咒的噩夢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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