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忽然轉過頭來,瞬間換了副麵孔,對方黎嚴厲地說道:「你們倆,愣著作甚,快進去!若誤了表演,定叫你們好看。」


    語氣好像在杜隊長那邊受了氣,要從他倆身上找補迴來似的。


    方黎正處於極度恐懼後的虛弱期,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周圍人講話都像隔著一層霧。


    這時突然有個人推了他一下,力氣不大,卻讓他清醒了幾分。


    「是是,陳先生您放心!」


    原來是劉文,這人一邊說著,一邊護著他往後門的方向帶。


    他的腿發軟,好在有劉文,不然這幾步路都要走不動了。


    距離後門還有幾步路,雖然知道,進去之後還有更危險的事情等著他,可他仍有逃出生天的僥倖感。


    他的腳踏上了階梯,隻要打開門,就能把那幾個魔鬼一起擋在門外了。


    「等一下。」


    突然,就在他另一隻腳剛剛抬起來的剎那,那個姓杜的竟然再次出了聲。


    方黎的心被反覆刺激著,整個人都要癲狂了。


    劉文在他的肩膀上捏了一把,隨即轉過身去,陪笑道:「杜老闆,您有何吩咐?」


    「我喊的不是你,旁邊那個拉琴的,轉過來。」


    方黎的腦袋嗡的一聲,心髒又開始劇烈跳動起來。


    小提琴琴盒的提手已經被他扣爛了,他的指甲也有些發疼。


    「別怕。」劉文在他耳畔小聲說道。


    方黎嗯了一聲當做迴應。


    他緩緩轉過身,當他看到杜隊長那雙奸詐的眼睛,心情已經從極度恐慌往平靜如水轉變。


    『這便是所謂的物極必反吧。』方黎自嘲地想。


    「你……」隻見杜隊長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叫什麽名字?」


    方黎打算隨便說個名字糊弄過去。


    「我叫……」


    「這樂手是新來的,」誰知劉文竟突然打斷了他,「好像叫個英文名……傑克還是彼得來著。」


    杜隊長似有幾分惱怒:「你他媽拿我開心呢?!這明明是個華人!」


    陳先生連忙接話道:「杜隊長息怒,這人是我介紹的,劉文隻是拿著我給的地址把人請來,名字記不清也是正常。」


    杜隊長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所以你到底叫什麽?」


    方黎看得到,這個人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


    目標明確,顯然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


    說實話,他真的恨不得給這個姓杜的身上瞪出幾個窟窿。


    「迴杜隊長,」方黎頷首低眉地迴答道,「傑克是我的藝名,我本名姓譚,譚黎。」


    話音剛落,方黎看到陳先生眼底閃過一抹震驚,但卻是轉瞬即逝。


    方黎想,『看來,這名字起得不錯。』


    「姓譚啊,」杜隊長沉吟道,「你跟那譚月白是什麽關係。」


    方黎迴答道:「沒有關係。」


    「杜隊長,」陳先生試探地問道,「有何不妥之處嗎?」


    姓杜的並沒有迴答,而是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方黎,仿佛要把他裏三層外三層看個通透。


    方黎本來淡定得不行,可被這傢夥盯了一會兒,緊張感油然而生。


    他隻覺得汗毛倒豎,仿佛真的有一隻魔鬼在試圖讀他的心。


    前麵幾關都過了,絕不能陰溝裏翻船。


    這樣告誡著自己,他努力放鬆下來,同時迴憶著譚諾對待魏老闆時的不卑不亢,學著對方的從容。


    逐漸地,他看出對方的態度鬆弛了幾分。


    旋即,杜隊長笑道:「沒事兒了,去吧。」


    「多謝杜隊長。」


    方黎鞠了一躬,便轉過身去,與此同時,劉文相當自然地推開了後門。


    他倆魚貫而入,當那厚重的大門在身後緩緩關閉,方黎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好在劉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還好嗎?」劉文關心地問道。


    方黎擺擺手:「沒事,讓我緩一分鍾。」


    說罷,他費力地挪到不遠處的座椅上,當身體得到了支撐,他唿出了那口濁氣,身心逐漸恢復了平靜。


    這時他才注意到陳先生並沒有跟著一起進來,他隻往後門方向看了一眼,劉文便心領神會地解釋道:


    「陳先生從正門走。」


    方黎虛弱地點點頭。


    就在他倚靠著牆,等待後續安排的時候,突然有位妝容妖嬈的女子從不遠處款款走來。


    這位女子方黎見過,藝名叫粉蝶,真名不清楚。


    總共沒說過兩句話,畢竟之前來這裏打工的他很少跟人接觸。


    粉蝶的秀眉緊蹙,臉色在厚重的脂粉下白得發青。


    等人走到麵前,他立刻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粉味道。


    隻見劉文突然抬起頭來,低聲問道:「是誰?」


    粉蝶迴答:「大勇,他把酒灑在客人身上了。」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是那個賓客喝醉了,撞到了他,他是無辜的。」


    「猜得出來。」劉文隻說了這一句,便沒有了迴應。


    大勇,方黎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應該是位服務生,沒有過太多接觸。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感到無比窒息。


    這樣的年代,人命如柳絮,風一吹就沒了,輕飄飄的,就好像那個曾經活生生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可是,無論如何自我麻痹,那隱隱約約的血腥味還是讓方黎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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