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意席卷而來,虞歸晚縮了縮指尖,映入眼簾的便是楚越的側臉。


    “師父。”她聲音低啞。


    “醒了,這幾日手不要碰水了。”楚越手上塗藥的動作沒有停,耐心道。


    虞歸晚點點頭,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就又聽見楚越繼續開口:“他還沒醒。”


    “前幾日有個叫北初的來過,昨日說是要迴宸王府一趟,今日應該就會迴來了。”楚越這才提起北初,試圖轉移虞歸晚的注意力。


    聽到北初沒事,他這趟迴宸王府應該是查刺客的消息。


    “你師兄特意下山去買了雞,給你燉了雞湯,你待會喝點。”


    “師兄燉的湯我一定要多喝兩碗。”她努力扯了扯嘴角,笑著道。


    嘴上這樣說著,可真喝湯的時候,虞歸晚便覺得食不知味,喝了兩口就喝不下了。


    她披著鬥篷走到院外,她這才發現院中的玉蘭花已經開了,前幾日來的時候花還未開,此刻枝頭已經開滿了。


    院中的這棵玉蘭樹還是她幾歲的時候栽下的,每年開花時都美極了。


    她慢慢靠近玉蘭樹,微風中飄著花瓣,洋洋灑灑地落下。


    虞歸晚這才看向不遠處,瞳孔微縮。


    漫山遍野開滿了白玉蘭,美不勝收。


    “怎麽可能。”她喃喃道,滿眼不可置信。


    怎麽可能?


    明明她一直記得玉華山上隻有一棵她栽下的玉蘭樹,什麽時候多出了這麽多?難怪那日師父說,開滿了玉蘭花,她還以為師父是隨口一說來著。


    “我就知道師妹肯定在這裏。”徐迴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師兄,玉華山什麽時候多了這麽的玉蘭了?”虞歸晚蹙眉,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徐迴舟輕笑了一聲,迴道:“師妹怕不是這幾日累糊塗了,這玉華山上一直都這麽的玉蘭花啊。”


    虞歸晚擰著眉頭,突然頭疼欲裂起來,她摸著腦袋一臉痛苦。


    卻怎麽都想不起關於玉蘭花的事情。


    徐迴舟看到虞歸晚臉色驟變,焦急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師妹,師妹,你怎麽了?”


    片刻後,似乎頭痛的感覺消失了,虞歸晚才搖搖頭,“我沒事,就是剛剛頭有點痛。”


    徐迴舟依舊不放心,從懷裏掏出手帕,隔著帕子又給她把了脈,確認沒事之後才放心下來。


    “師妹還是不要在外麵吹風了,進去休息吧。”


    虞歸晚沒有反駁,去了謝綏的屋子。


    她守在謝綏的床前待了許久,北初也從宸王府趕來了迴來。


    “王妃,事情已經查清楚了,是逍遙王那邊做的事情,衛神醫得知消息也正從江南那邊趕迴來。”


    “現在殿下受傷的時候還瞞著,不過想來瞞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殿下多久能醒過來。”


    北初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虞歸晚,說完之後誰都沒有再說話,屋內的氣氛十分凝重。


    今日已經是第七日,可謝綏沒有絲毫要醒過來的痕跡。


    ……


    亥初。


    楚越過來替謝綏紮了針,過程中也是一言不發,所有人都明白了。


    北初謙卑的哀求,“求大師再想想辦法吧。”


    楚越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歎息一聲,“我現在也是束手無策了。”七日之內不醒過來的話,後麵可能永遠都不會醒了。


    “還沒到最後一刻呢,說不定待會就醒了呢。”虞歸晚說這話時心中也沒有底氣,但還是不想相信謝綏會這樣一直睡下去。


    四人都坐在屋內等著,直到過了子時,謝綏也沒醒過來。


    虞歸晚神色突然變得激動,到了謝綏的床前,試圖喊醒他。


    “謝綏,謝綏,你醒過來好不好?”


    “我還沒報答你呢……”


    “謝綏。”


    虞歸晚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帶了幾分哭腔。


    北初一個大男人在此刻也紅了眼眶,心中滿是悔恨,恨自己沒有保護好殿下。


    徐迴舟和楚越兩個人勸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隻歎息了幾聲。


    良久。


    北初才看向虞歸晚,“王妃,殿下有東西留給您,吩咐屬下若是他有不測就將此物交給您。”他從身上拿出交給了虞歸晚。


    這次迴王府不僅是要處理事情,第二件事就是為了將這件東西拿過來。


    他一刻都不敢忘記殿下交代好的事情。


    徐迴舟和楚越兩人有眼色的暫時退到了門外。


    虞歸晚打開,上麵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放妻書。


    “蓋說夫妻之緣,伉儷情深,恩深義重,乃某三生有幸。”


    “然某病弱殘軀,命不久矣。”


    “恐妻空誤餘生,今立此書。”


    “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鬢,美掃娥眉,覓得良人,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韻之態。”


    “田鋪諸契,金銀細軟,便獻柔儀。”


    “伏願娘子千秋萬歲。”


    虞歸晚的手微微顫抖著,問道:“這是他什麽時候寫下的?”她的聲音幾乎無法自持,強壓下喉嚨的酸楚。


    “那日和王妃成親當日殿下就寫下了這封放妻書。”北初說起這件事,眼中也是無盡的淚意。


    “後來殿下又交代過我們,要是他不在了,宸王府的人但憑您調遣。”


    “王妃,殿下從來都不是想與您假成親,殿下是真心待您的。”


    “殿下知道您從前喜歡平王殿下,特意去求了陛下給您二人賜婚,後來收到您的書信又毅然決然前去搶親。府裏麵的廚子也是根據您的喜好重新換了一批廚子。”


    ……


    “殿下不許下人在您麵前說這些,如今屬下再不說怕是您永遠都不會知道殿下的心意了。”


    北初說了一大堆,說到後麵幾乎哽咽了起來。


    虞歸晚從來沒注意過,謝綏竟然為了她做了這麽多的事情。


    “謝綏。”


    虞歸晚唿吸不穩,每次唿吸都像是穿過荊棘,還想再說些什麽,最後隻剩下破碎的嗚咽聲。


    謝綏的枕邊還放著一塊令牌,那是謝綏昏迷之前給她的,她一直都沒有拿走,此刻腦海中又盤旋著他昏迷之前留下的話。


    說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一直以為謝綏是個聰明人,卻沒想到他從來沒有替他自己打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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