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前容念就發現了。


    他和別人和世界,總是隔著一層屏障。


    如果說,大家都是npc,那他就像是那個被放錯了世界的,更加npc的一個。


    上學的時候,上班的時候,人群裏的時候,甚至是演唱會現場。


    無論是何種事情發生,周圍的人哭了,笑了,死了,他都過於平靜,沒有波瀾。


    災難發生的時候,他可以捐掉自己接下來一周的生活費,但不會為人類互幫互助的力量而感到自己是其中一份子。


    世界變得美好了,得到拯救了,但好像跟他沒有什麽關係。


    畢業所有人哭著笑著喊著不舍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是其中一個走錯了誤入現場的陌生人。


    運動會艱難地跑完長跑,所有人在加油鼓勁,終於拿下了獎牌的時候,大家都在興奮,但真正拿獎的他毫無感覺。


    音樂節所有人熱情忘我揮灑青春的時候,他就像個異類。


    認識的人別離的時候,別人在悲傷挽留,他像個需要演戲卻不敬業的演員。


    「容念你怎麽總是好像不在狀況啊。」朋友們打趣他。


    不在狀況嗎?


    連熟悉的人去世,他也不感到悲傷。


    沒關係的,因為我有一天也會死亡,到時候仍舊會相見的。


    這樣想著,就覺得為什麽要悲傷?


    但這樣是不對的,人類不是這樣的,如果不能好好隱藏的話,周圍的人漸漸會覺得:容念好像過於冷血了。


    冷血嗎?


    但有時候感情好像又是錯位相反的。


    看到溫馨美好的畫麵,別人笑的時候,他反而感到悲傷。


    一些應該快樂的時候,他反而覺得失落。


    世界越熱鬧的時候,越覺得世界安靜。


    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像個從不敬業的npc,從未活過。


    容念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的玩伴,無法提供超強烈的快樂和反應給同伴。


    開心快樂到了一個點的時候,不會變成熱烈,反而會抽離旁觀。


    他喜歡人多。


    這樣其他人的快樂氣氛就能隱藏起他,不被發現,不夠投入。


    ……


    躺在床上,容念想。


    和解寂夏一起是真的很開心。


    容念當然逛過遊樂園,甚至不算少。


    但是,大多數時候都隻是路過別人的世界,從未這樣參與沉浸過。


    為什麽會這樣?


    他想起年幼第一次去遊樂園。


    先去了旁邊的動物園,看到一個巨大的鳥被關在籠子裏。


    籠子甚至不夠鳥動一下,大小剛剛好關住它。


    脫落的鳥羽,下麵的糞便。


    鳥身上傳來的腐爛仿佛死亡的味道,已經那雙毫無生機的眼睛。


    為何印象這樣深刻?


    進入了旁邊的遊樂園也還在想。


    接下來每一項遊樂,媽媽都說,當玩過之後,迴家就要寫一篇八百字的相關的作文。


    他很喜歡寫東西,三年級的時候就寫了一篇童話故事,小夥伴們都很喜歡看。


    還創作過宇宙星辰之間的遊戲,所有人可以一起角色扮演來玩,攻城防禦。


    喜歡到,甚至在作業要求之外,自己也會寫。


    但一旦被媽媽發現後,就忽然變成了義務,變成了不能完成kpi就要遭受毒打的懲罰。


    明明不需要責罰我,我也會喜歡做的事情,為什麽會變成做不到就恨不得去死的恐懼?


    不是因為想要寫了於是寫,是為了不被懲罰而寫。


    從此以後,所有的快樂都是有代價的,都要支付相應的報酬,最終都變成痛苦。


    不需要快樂,就不需要付出代價。


    沒有喜歡的東西,就會是安全的。


    是這樣嗎?


    有人說,人會被童年不可得之物困擾。


    但他卻恰恰相反,小時候喜歡渴望卻得不到的東西,長大後變得毫無興趣。


    哪怕堆砌到麵前,也完全不想伸手。


    小時候喜歡遊戲,喜歡朋友們,喜歡好吃的,好玩的。


    喜歡田野的野花,野草,喜歡天上的雲,喜歡水,喜歡月亮和太陽。


    喜歡笑,喜歡快樂,喜歡人,喜歡一切。


    「現在呢?」黑暗裏,有人問。


    現在,有當然好,沒有也沒關係。


    活著就認真地活,死也沒有什麽好在意。


    但如果有人在意,在意到,希望我能快樂,超級快樂。


    會覺得抱歉。


    就像倦怠或者別的什麽,無法伸出手,讓滿懷期待的對方遞出的禮物掉在了地上。


    「我知道的,你已經很盡力去接住了。」


    黑暗中,一隻手放在容念的眼睛上,像失眠夜晚的眼罩那樣,令人感到安心。


    「念念很好,念念已經做得很好了。」


    容念伸手握著那隻放在眼睛上的手,黑暗中露出錯愕的神情。


    那隻手下,閉著的眼睛,竟然有什麽順著眼角流下。


    眼淚。


    令流出它的主人錯愕不解。


    宗定夜隻是輕輕地重複,黑暗的,不帶任何情緒的,溫和地:「念念很好,念念很好很好。念念已經做得很好了。」


    容念握著那隻手,不知道是沒有安全感,還是怕那隻手離去。


    帶著一點鼻音,仍舊平靜:「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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