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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這位年輕人有些本領,是該考慮利用一下他了。”————————賈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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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諸葛亮、呂經、李偃三人就圍在呂經藥房棋桌上,一邊下棋一邊談論著昨天書館之事。


    “哈哈哈哈~!笑煞吾也!”呂經坐在棋桌一旁觀戰,樂到拍案狂笑,“不亦葛莊乎?哈哈。”同時看著臉紅耳赤的李偃。


    看見葛莊仍淡定落子,而李偃啥也沒說,在葛莊放下一子後隨著也落下一子,呂經就覺得再笑下去怕是有些過分,便也停了。隨後三人都靜靜的,皆盯著棋局看,這樣持續了好一會兒。


    “李老。”


    “嗯?”李偃坐的直直的,也未低頭,眼珠向下直視著棋盤隨意應了一聲,“葛莊這招從未見過……上一局就是這麽折的,得好好想想。”


    本來諸葛亮是想問些問題的,可礙於李偃的心思全在棋上,便沒再開口。氣氛又隨之靜了下來……


    “你剛剛想說什麽嗎?說吧。”沉思過後,李偃落下了沉重的一手,然後看起來輕鬆了很多。


    當諸葛亮秒下後,李偃才感覺自信過早了,但還是不解的問他一句:“不多想想嗎?”


    “叔平啊,下這麽久棋了,你還不知道葛莊小兄弟精於長算嗎?所以才落子神速嘛……我猜你下一步要落在這兒,對吧葛莊?”


    “哈哈,又猜錯了,但我還是覺得下在這裏好,你那裏相當走險,正中叔平下懷。”


    諸葛亮全然沒理會呂經的旁論,這處局部的變化他業已算清,李偃固然希望黑棋下在那裏走險,卻沒算清中間黑棋還有大飛一手妙著就有意誘著黑棋那麽下,“李老,書館用的簡本是《急就篇》與《九章算數》嗎?”接著落下一子後,諸葛亮繼續剛剛想問的問題問道。


    “嗯。”李偃這一手下得很有氣勢,也是幾乎秒下。


    “哦,那甚好。”諸葛亮這一顆子則拍出了聲音。


    所謂《急就篇》,為綜合性教材,以識字為主。內容包括陳說姓名,介紹絲織、植物、動物、農產品、自然常識、疾病藥物、身體器官、樂舞禮器、官職名稱、各種雜物品類,像一部小百科全書,常常作識字課本兼常識課本,所以實用性非常高。


    正因為如此,它一經出現,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從深宮到邊疆,從貴戚到工匠,都采用它作為啟蒙學習的教材,聚義塢的書館自然也不例外。昨天諸葛亮一到窗外時,便知道李偃用的教科書大概是急就與九章了,今天一問多自隨意。


    與其說隨意,不如說諸葛亮觀察了李偃一個下午,知道李偃是一名合格的慈心嚴師,但也發現他教學上的一些弊端之處。因而內容上如果不妥的話,怕是事倍功半,刁宇他們學不得什麽,由是才問上一問。


    棋盤上的戰鬥愈演愈烈,不僅把雙方內心的鬥誌激起,讓呂經這個旁觀者都內心澎湃不已。情緒的激烈使得李偃的語氣也激動起來,乃至帶上了幾分挑釁,“這東西你也懂?看來葛莊兄弟真是博學啊!”


    呂經馬上就感到氣氛不對勁,想說什麽時諸葛亮先開口了,“不不不,此婦孺皆知,談何深奧。”此時正好一步大飛妙著落下,李偃頓時懵逼,白棋走入絕境。


    “這麽說,老夫教的隻是低級趣味?”這棋還不到一百二十手就九成已經輸了,李偃憋上一股悶氣。


    “本來便是。”


    “……”呂經一時詫然,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噎住了,但明顯聽得到李偃的唿吸急喘起來……空氣裏有一種可怕的感覺。


    諸葛亮向來瞧不上這點常識書籍,若用來當作啟蒙教育之教材,那正用得好。隻是相較於諸子經典,那點東東在他看來不及其一分,而他內心的一些憤然情緒多來自於許多塾師在教學上的鄙陋。若是大漢的人師隻是這般模樣,得誤導多少子弟,所以重表不重實的教育自然是他頗不以為然的。


    另外一點原因是諸子之學他都能駕馭,對於偏靠這種咬文嚼字死記硬背的東西激不起興趣,因為太簡單了。


    為師數十載,李偃還從未聽過如此狂言,棋盤上方才爭鬥正酣,情緒讓之帶動了不少,一直嚴於自拘的他這時卻是再也忍不住了。同樣的,諸葛亮曆來尊重前輩之流,因為棋局的帶動和長期以來瞧不慣一些塾師的教學,這時候才說出的這樣的話。


    有圍棋這一共同話題,再加上也有些時日了,因此李偃心裏早就把葛莊當作忘年之交,隻因這點嘴角就鬧真當然不太可能。而且,一旁的呂經可是明白人,也算是李偃的知己,清楚李偃服軟不服硬。不管什麽事,但凡觸及原則或者說觸碰到儒經真理性的,對方再怎麽磨他都固執己見,因為這就如同他命。


    對於這位老朋友的過去,與之共處時呂經也總是避而不談,他知道李偃心中的“儒”,不能說是孔子的“儒”,也不能說是當今儒家的“儒”,而是僅存的對於現實世界的一點奢望憧憬。禮樂也好,仁義也罷,之所以堅持這些無怪於出自李偃本人對現實的感識,他需要這東西給予自己活下去的動力,在殘酷的現實中活下去的動力。


    其實李偃有時會與呂經說一些讓呂經覺得詫異的話,比如他說孔子所處的春秋,根本無義可言,所以孔子堅持的“義”是什麽?還總說自己隻是個小人物,再怎麽用克己來詮釋儒道,也不會有人知道。當說到那些總稱老儒生為愚儒、頑儒的人時,李偃則說興許他們是對的,這樣活著挺難受的,但卻是他們不至於感覺遭受老天爺拋棄的來源。


    因為至少有信仰可言……不會是一具空殼子。


    為了防止李偃與葛莊撕開,呂經想過轉移雙方注意力,讓葛莊給趙寧兒送藥去。可葛莊卻一口迴絕,幹脆的說不識路,李老帶路的話倒是期待跟著去……


    這讓呂經又束手無策,看樣子葛莊與叔平今日之爭必不可免,“唉,今早好不容易停雪了,本想下完棋,與小莊一道出去塢外走走的,卻不料現在這局麵……”


    也是這時,呂經腦海裏閃過了兩個念頭,竟敢忤逆師者說明葛莊的家族環境可能與平常人家不一樣,結合馬家箭鏃一事與棋盤上葛莊多次露出的不凡鋒芒,他覺得業已可以斷定葛莊的背景很大了。第二個念頭則是處理爭端的辦法:比試。


    所以在葛莊與李偃又相互扯了幾句話以後,呂經笑著拍案而起,“不如,你們比試一下如何?試題則由我出,塢裏人作證,誰贏就誰說的對!”


    “不不,呂老,我隻是覺得急就與九章裏頭的內容之級別簡單罷了,也不敢說李老不行。所以這比試是可以比試,但若我贏了,李老隻要認同我的觀點便是,並不是說李老差我一截。”


    “嗬嗬,葛兄弟,口氣真是不小,怎不說你輸了呢?”見到葛莊從最初與自己爭執時,其情緒並未激動多少,更談不上和自己一般激烈,李偃也就慢慢平緩下來,免得情緒控製力還不如一個小子,加上這時呂經提議公平比試,他的情緒可以說已經平靜了。


    “如果我輸了,自然向李老您賠禮道歉,從此不再敢對您有意見。”諸葛亮笑著迴道,臉上全然看不出有半分激憤,壓根不像是剛與人激烈爭執過。


    “好,那就來比一比!”李偃果斷的說,非得勝了葛莊不可。


    “……如此胸懷……叔平啊,怕是今日你要獻醜了……”呂經在心裏不禁感歎道,從葛莊與李偃爭執最初,呂經一邊想著該如何調解,一邊也時刻觀察著葛莊。前者未思出,反而因為葛莊的從容氣魄感到不可思議,臉色、語氣乃至動作,竟仍那麽平靜,好像內心沒有任何波動一樣,就這麽與蠻有怒氣的李偃爭個長短……一點兒也沒有為情緒所動的痕跡,而如果說是葛莊控製情緒控製得很好,呂經卻沒這種感覺,倒是覺得葛莊有深不見底的胸懷才會是爭又不爭之態……他能容納憤怒,化至無形。


    方才為棋盤上的激烈戰鬥帶動起來的一點爭勝情緒也隻是持續在方才剛與李偃扯話時那一短短瞬間,換之而來的是平靜的語氣、臉色、動作和略帶攻擊性的自信之語言。


    “那好,比試的時間定在今天下午,屆時我做出題人,孩子們做公證人,可以吧?”


    “可以。”李偃站了起來,略彎脖頸瞪著葛莊迴道。


    “嗯。”諸葛亮隻是抬頭望著李偃輕應了一聲,也沒站起來。


    “那你們各自迴去準備吧,期間都不許來找我,書館也不能去,免得有人舞弊。”呂經鄭重其事,心裏早已想好讓二人比拚什麽了,他打算全出李偃擅長的比試題目。


    “老夫會憑實力取勝!”說罷,李偃揚袖而去。


    諸葛亮起身對著離去的李偃背後拘了一躬,而後迴頭和呂經對視了一下,眉目之中有些無奈“……怕是要讓李老失顏了……如何是好?”其實諸葛亮想要借此試探一下呂經的反應,因為多日來呂經仍舊對他的秘密念念不忘,即便從此感覺不到多少惡意。


    “你可千萬別小看叔平,他年輕時雖然隻是茂才,但功課這些年可從未落下。”


    “明白了,那在下就先迴去歇息了,下棋下得有些困。”


    又朝著呂經拘了一躬後,諸葛亮才轉身離去,徒留呂經楞在了原地,“歇息……叔平可是有幾十年學曆的呀……真是怪小夥。”這樣站著好久之後,呂經才去著手下午比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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