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起的熱氣帶著薑湯特有的辛辣和甜模糊了許南禾的眉宇,也無人看清他?眼底的那份執念,「我想讓他?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把他?身上的淤泥都打掃幹淨,一點殘渣都不?要有,哪怕這場洗刷會讓程晚脫一層皮,又或者說是硬生生挖去爛掉的肉。


    許南禾再?也不?想等程晚慢慢把門打開了,他?要直接把躲在門後的人拉出來,一把火把那藏汙納垢的房子燒個?幹淨。


    他?要的是徹底的,不?容許程晚後退的改變。


    江君曼默了一瞬,把深棕色的液體盛進瓷碗,道:「既然?決定好了,就放手去做吧。」


    許南禾下意識要去接這碗湯,手剛伸出去就被江君曼一躲,「自己盛,這碗,是我給未來的兒媳的。」


    噙著笑的唇抹著口紅,光華內斂,無聲中透露了自己所有想要表達的話。


    我支持你的決定,所以,放手去做吧。


    許南禾一路高舉又沉入海底的心終於在此刻徹底落到了實地,他?的母親總有著令人心安的能力,不?論何時。


    許南禾喝完了自己的那碗薑湯才出來去看這被驟然?聚攏的一家人,會在今後一直存在的一家人。


    程晚迴避著和江君曼的眼神交流,接過瓷碗的手都有些抖,他?拿著碗直覺該說些什麽,卻發現他?什麽都說不?出口,他?甚至不?知道該叫她什麽。


    江君曼:「先喝。」


    程晚話頭一哽,唿吸變得有些凝重?,乖乖地喝完了溫熱的薑湯,一滴也沒有剩,薑湯入腹的瞬間,除了心髒,四肢迴溫。


    等程晚把薑湯喝完江君曼才慢慢道;「和南禾一樣叫我就好。」


    程晚太陽穴突突地跳,完全沒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


    江君曼緩緩一笑,周身殘留著的那點盛氣徹底散了個?幹淨,「一家人就不?要見外了,程晚。」


    她話說的溫柔眼神卻很強勢,程晚沒從話裏聽到半點商量的意思,隻瞧見了她勝券在握的神情,最後那兩個字一出來簡直像極了許南禾在喚他?。


    溫柔的命令著他?。


    手裏的瓷碗一下子變得異常滾燙,讓程晚的嗓子也連帶著被熱水燙過一番,生了許多的水泡,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肩膀上突然?搭上的手讓程晚抖了一抖,等後脖頸被輕撫了下才放鬆下來。


    「程晚,一碗薑湯抵得上改口費嗎?不?夠的話就讓媽再?加點。」許南禾道。


    江外婆溫和地笑了笑,道:「阿晚啊,君曼的這碗薑湯是借花獻佛啊,外婆之前給你準備的那麽多好吃的還比不?上這碗湯嗎?」


    眼皮變得沉重?,目光閃爍,程晚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打了個?驚慌失措。


    他?能感受到他?們對自己的那份喜歡和慈愛,但乍見的歡喜讓他?那般的誠惶誠恐,沒有一點波折就得到了風的熱情接待。


    這,是真?的嗎?


    「程晚。」


    許南禾低喚了一聲,終於把那陷入茫然?和無措的人帶迴了現實,許是他?的推動起了作用,許是程晚終於想了個?明白。


    總之,緘默的人終於開了口,踏出了許南禾想要的第一步。


    不?為人知的情緒被程晚壓在心裏,他?死死攥著風箏的線,本以為風迴怒吼,卻沒想到他?們隻是溫柔地和他?打了個?照麵,存在過的破釜沉舟的偏執和死死糾纏就這樣被風吹散了,吹散了一點點。


    「外婆……」


    「媽……」


    「爸……」


    程晚的聲音一聲比一聲輕,隻和各自的眼神慌亂交接一瞬


    被迎合的期待,被滿足的欣慰,被溫情充斥的感覺讓程晚的眼圈紅了紅,他?快速眨著眼,想要逼退唿之欲出的眼淚。


    不?到半天?時間他?就從南極走到了赤道,截然?不?同?的光景讓他?心裏的空洞先是被捶散而後又被火黏在一起。


    許南禾自上而下俯視著程晚黏在一起的鴉羽抖個?不?停,道:「我先帶他?去換身衣服。」


    大人們一點也不?掃興地應允了少年想要的獨處時間。


    許南禾帶著出神的人往樓上走,關上門的瞬間一把攬住程晚的腰,把眼尾的溢出的濕潤換成了另一種濕熱。


    「程晚,別哭。」


    「這裏的每個?人都很喜歡你,這裏的喜歡不?需要用東西去換。」


    「他?們以後會更喜歡你,你要好好表現。」


    如果我告訴你他?們在沒見過你的時候就給你打滿了印象分,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打心眼喜歡你,你定然?是不?信的。


    那你就好好表現吧,他?們絕不?會像你先前的父母一樣隻會讓你傷心失望,讓你的心碎成一片又一片。


    想到這兒許南禾的眼眸光驟然?加深,饒是程晚的眼盈著淚也能看見裏麵的幽深。


    程晚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哭得有些啞的嗓子說什麽話都像刀割一般讓人痛苦難受。


    從許南禾全身而退的那天?,從「陳叔」出現的那天?程晚就知道許南禾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管是房子還是人,中間都隔著一個?東非大裂穀,遠不?是人力所能輕易企及的。


    許南禾是他?生拉硬拽留下來的風箏。


    線很緊很脆弱,稍一扯拽就會斷,但他?還是這樣做了,靠著風箏的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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