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車唿唿地轉,巨大的風葉發出沉悶又有力量的聲響。


    「到了。」許南禾鬆開程晚的手沖他說道。


    到了就不能牽嗎?


    程晚一聲不吭地先下了車,眼神裏的興奮少了一些。


    「誒,我本來定了兩頂帳篷的,昨天想再定的時候就沒了,隻能升級成兩個帶星空頂的房車。」段崇明在露營地前台拿了兩張卡,邊走邊說道。


    「也行啊,兩個三個分唄。」蘇省拋了拋鑰匙無所謂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段崇明哥倆好地把其中一張房卡拍在許南禾胸口,「那就你們兩個一間,我們三個一間吧。」


    許南禾接過房卡淡然道:「行啊。」


    一行人各自拿了行李進屋,許南禾打開房門一看,一張大床孤零零地坐落其間。他說呢,怎麽段崇明一臉興奮的表情。


    程晚跟在後麵進了屋,見此情形喉結滾了滾。


    「許南禾!許南禾!」許南禾才把東西放下段崇明的奪命三連催就來了。


    來人禮貌地敲了敲門,等許南禾把房門打開迫不及待道:「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今天要掌廚!」


    「知道了,答應你的事不會忘的,但你總得把食材準備好吧?」許南禾說。


    「包的啊,你等著下午肯定給你準備好,誒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不去,你們去吧,我去準備魚。」


    「也行。」


    段崇明來秀了一下存在感,得到許南禾的保證後馬上就走了,自認十分有自覺,絕對不打擾小兩口。


    許南禾維持著開門的姿勢按了按眉間,看向窗邊還背著包的程晚,「隻能明天再看看有沒有多的房源了,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打個地鋪。」


    十月份的天說涼不涼,但在山上到底還是更深露重。


    「你為什麽覺得我會介意。」程晚反問道。


    許南禾微微睜大了眼,愕然地張了張唇,「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是,兩個大男人睡在一起又有什麽關係。


    許南禾心下稍安,朝程晚招了招手,「釣魚去不去?」


    「去。」


    小舟山主打的就是一個原生態,雖然後山都是圈養的動物但到底還是半野生的,露營的人可以選擇購買超市的肉類和蔬菜或者選擇自己打獵採摘。


    但來這裏的大部分人都是衝著自給自足來的,超市倒成了擺設。


    「打獵?不犯法嗎?」程晚學著許南禾往魚鉤上掛了一個餌。


    「都是人工散養的家禽,對於想要體驗一把的人來說足夠了。」


    許南禾把餌扔進池塘,浮標輕晃了幾下泛起一圈圈波瀾,和程晚的漣漪對撞後消散。


    「別那麽緊張,釣不上來也沒關係,體驗一下就好了。」許南禾望著平靜的水麵溫聲道。


    「我沒緊張。」程晚死死握住魚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浮標嘴硬道。


    「嗯,是我緊張。」


    許南禾妥協的話在程晚耳邊惹起一陣酥麻,還不等程晚耳朵的紅意爬上就又聽他說道,


    「有些事可能說出來就沒那麽難受了。」


    「是嗎。」


    程晚語氣淡淡,顯然不信,他拽了拽魚竿,把許南禾快要咬鉤的魚給嚇跑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許南禾巋然不動,被程晚驚了魚也不在意。


    程晚把魚線拉近了些,沉默了很久都沒有反駁許南禾的話。


    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家事,有些傷痛旁人是無法理解的,自揭傷疤隻會讓他們看清楚你隱藏的膿瘡,表麵對你報以關心,背後卻把這些悲痛當成談資。


    哪怕他們當時的表情不似作偽,哪怕他們的眼底全是同情憐憫。


    高高在上的人妄圖成為神,學著神的樣子低頭聆聽凡人的禱告,拿著那點不值錢的同情弄虛作假賣弄深情。


    可笑至極。


    凡人又為什麽會屈服呢?


    因為高高在上的人太過溫柔,是他為數不多的。


    程晚想:或許我該給他一點甜頭。


    「我的父母在我五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我當時還很小,什麽也記不得,隻知道有一天媽媽突然就不見了。」


    程晚直愣愣看著水麵,聲音細不可聞,「後來我有了一個新的媽媽,她一開始對我很好,但我還是不喜歡她,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對我的那些好也都不見了。」


    許南禾半垂著眼,打量著魚竿的的花紋,安靜地聽著。


    「有人跟我說有了後媽親爸也會變後爸,我一開始不信,後麵卻漸漸信了。」


    程晚不喜歡用大篇幅的細節去描述,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概括完一件事。


    魚竿的花紋使用機器打磨的,那些無以言說的刻磨在上麵留下不會消磨的痕跡,許南禾用指腹去摸,能夠摸到深深的印刻。


    或許機器隻用了輕輕的力道,但對魚竿來說卻是重達千斤。


    「她裝**我,所有人都說她很愛我,」程晚呢喃著,「我把她對我做的事都告訴了我的親生母親,最後她隻告訴我要好好和她相處,卻從來沒問過我為什麽不喜歡她。」


    許南禾沉著眼,沒去問成為後爸的程國秀做了什麽,沒去問程晚在繼母手下過的怎麽樣,因為話裏的落寞已然勾勒出難言之處。


    「慢慢的,我就不再和她說這些了。」因為說了也沒用。


    許南禾把手裏的魚竿放在支撐架上,眼神冷靜漠然,「以後可以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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