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看來他骨子裏的那股勁壓根就沒散,隻是蝸居在角落裏,一爆就爆個徹底。


    招唿也不打的就和段崇明兩個暗戳戳地搜羅肖家的罪證,一把打到了蛇的七寸。


    江外婆暗自嘆氣,也得虧近幾年掃黑除惡的勢頭猛,不然定然是會讓兩人狠狠摔個跟頭。雖說那些保護傘蠢了點,但兔子急了還是會咬人的。


    睫羽隨著眼皮的眨動撲朔,陰影灑在少年的眼下無端有些孤寂和愴然。


    「外婆……」


    ……


    許南禾七歲的時候撿了一隻貓,很小,眼神濕漉漉的讓人看得心疼不已,打結的毛髮沾滿了灰塵和泥水讓人根本辨不清它原本的顏色。


    許南禾把這隻貓帶迴了江家,毫無疑問得到了江應知的否決。


    「南禾,外公跟你說過要認清自己的身份,野貓這種東西不該出現在江家。」


    耳鬢花白的老人擰著眉嫌惡地看著許南禾懷裏的小貓崽,語氣嚴厲,那雙眼看不見一分仁慈有的隻是冰冷。


    「外公,可是它自己在外麵會死掉的。」


    年幼的許南禾才將將和桌子一樣高,他走到江應知身邊目光懇切,用稚嫩的聲音懇求道:「外公,我們把它留下來吧。」


    江應知伸手摸了摸許南禾的腦袋,動作溫柔,許南禾以為外公同意了臉上迫不及待掛上一個燦爛的笑來。


    下一秒外公的話卻讓許南禾如墜冰窟。


    「我說了把它丟掉,南禾,別讓我再說第二次。」


    長年身居高位的江應知第一次在外孫麵前展現了他殘忍又真實的一麵,許南禾毫不懷疑平日對自己溫和慈愛的外公會在下一秒就掐死這隻瘦小的野貓。


    那是許南禾第一次知道原來在他麵前平易近人的外公有著所有人都無法忤逆的原則——階級。


    無論是人還是其他。


    許南禾最後還是把貓放走了,他把貓送到了寵物救援中心,此後再沒有去看過一眼。


    他不知道這隻髒兮兮的貓到底是什麽顏色的,唯一記得的隻有那雙琥珀一般好看的眼睛。


    時間一長許南禾都快忘了它的存在,直到他要離開江城的那天他在鬆山別墅外的矮牆上看到了一隻傲然坐立的白貓,它自下而上漫不經心的地舔著前爪,懶散地掃了一眼許南禾跳下矮牆便跑開了。


    因為白貓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許南禾第二次踏入了救援中心。


    幫他查資料的誌願者翻了翻以往的日誌,「這隻貓的警惕性很強,一開始根本不吃東西後來我們實在沒辦法隻能讓它單獨住在後院,每天定時定量把吃的給它放在一邊,等第十天誌願者過去的時候發現它已經跑掉了。」


    看著許南禾落寞的神情誌願者安慰道:「這隻貓打過貓三聯,大概率是被原主人拋棄的,它已經不相信人類了,這裏是關不住它的。能夠逃走說明他的身體應該大好了,別太擔心,它在外麵說不定會更自在。」


    許南禾點了點頭,道謝離開。


    救援中心收養了各種各樣的貓,被棄養的,被虐待的……小聲細碎的呻吟一陣接著一陣,許南禾望過去發現它們的眼神和當初白貓如出一轍警惕。


    自己的再一次拋棄讓它眼底的警惕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不信任。


    那是一份被他親手毀掉的信任,願意舔舐他掌心的小貓已經不見了。


    ……


    「這一次我不會放棄他的。」許南禾端坐在那兒,西斜的太陽徹底把他的臉分成明暗兩邊,挺拔的鼻樑成為分界線,映襯著一旁的眼窩分外深邃,他從容不迫地把自己抽離了迴憶,眼神清明。


    江外婆淡然一笑神情溫柔,方才壓迫的氣勢倏忽間散得一幹二淨,她不緊不慢道:「那就好。」


    老夫人把垂落的散發別在耳後,態度淡然,她沒打算去管許南禾的事情的,隻是肖家人太過愚蠢想要把主意打到了許南禾身上這件事才被段四海捅到了江外婆手上。


    這種事外人總是不好插手的。


    不理世事已久的杜時歌隻是略微抬手便把還在叫囂的肖誌輝打到失聲,灰溜溜地夾著尾巴走了,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惹到了那尊大佛。


    江外婆不知道為什麽許南禾會對那個叫程晚的少年報以如此大的興趣,也不知道許南禾到底知不知道那個孩子真實的一麵。但江外婆了解自己的外孫,她相信他做的事一定是有意義的。


    不管是當初拋下一切出門闖蕩的江君曼還是如今特立獨行的許南禾,江外婆都願意給他們充足的自由去選擇一切,她不願見到他們也活得像籠中囚鳥。


    隻是看多了紛擾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提點一句。


    「好了,天都快黑了,劉媽該催我吃飯了。」江外婆抱怨著搖搖頭,挪著步子進了屋。


    天邊的暮色漸沉,落入山川徹底泯滅,陽台外的少年看不清神色,整個世界隻剩下一聲:


    叮咚——


    桌上黑屏的手機冒著瑩瑩白光,彈出來一條好友申請通過的消息。


    【我是許南禾。】


    【你已添加了x,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白光投射在程晚的臉上成為黑暗的房間唯一的光亮,他的雙眸中映射著這行字,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聊天框,手機自然息屏後唯一的光源徹底消失,整個房間徹底被扯入黑暗。


    筒子樓的隔音不好,隔著厚厚的牆壁也能聽見遠處傳來的家長裏短,烹油炸辣的香味從窗邊縷縷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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