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筠就這麽在寺裏留了下來。


    說來白筠自己也奇怪,每天盤著身子在佛堂裏看著靜德念經,她就覺得此間的晨鍾暮鼓聽著醉人,此間的白駒過隙也是甜蜜。


    偶爾靜德還會指點一下白筠的修行,話說這妖族的修煉,不像人類一般有代代傳承的功法,全靠開悟或者受人點化。原本白筠就開了靈智,日日聽著這鍾鳴禪音,再有靜德指點,就連偶爾見到那道人來寺裏和靜德論道,都覺得道人可愛了幾分,這時間過的飛快,隻五年,她就化了型。


    白筠第一次化形,鬧得靜德一個星期沒敢看她。


    究其原因,在於白筠沒學會幻化衣服,而且隻化了上半身。她就在佛堂的蒲團上撲棱棱的化作青煙,接著幻出了人形,然後白筠欣喜的看看自己,就衝著靜德張了張嘴,磕巴著說出了第一句人話


    “你看,我會化形了”


    靜德看了一眼,呆住了,緊接著他滿臉通紅的背過身去,低頭念起了阿彌陀佛,還請佛祖勿要怪罪弟子,靜德一邊默念著清心咒,一邊在心裏向著佛祖懺悔。


    白筠見靜德轉過身去,嘟囔著嘴扭著蛇腰就爬了過去,拿腦袋不甘的拱了拱靜德,嚷嚷著


    “看嘛,看嘛”


    靜德給拱的腦袋上都起了雞皮疙瘩,他背對著白筠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了,也不迴頭就罩到了白筠身上。靜德氣急敗壞的扔下一句“看你妹啊”,下一秒就像瞬移一樣到了佛堂外,頭也不迴的鑽進了靜室。


    男人的心理總是比較別致,你看那誌怪野史、山野傳說,大多都是男人編纂的,這其中美女不如女鬼動人,女鬼又不如蛇狐妖豔,所以才有那聶小倩,才有了白素貞,才有了蘇妲己和妹喜。


    許是美女蛇的威力太強,又或是這和尚從未見過這等景色,那日頭下的腦袋都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通紅通紅。


    ————————————————


    腦子裏有畫麵了!青魚偷笑著撇了一眼自己的師姐,暗道難不成師姐第一次化形時也這樣?大師兄見沒見過?


    明月見他臉上神情不對就知道自己這個小師弟在想什麽,啥也不說,上去就是一爪。


    白筠怔怔的出神間,聽見這姐弟倆打鬧,一時間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年輕真好啊,白筠心想著,可惜了,自己時日無多了。


    自那次莫名其妙的化形之後,有一個星期的日子白筠和靜德沒再說話。


    白筠是懵懂,心想可能惹了靜德生氣,也隻敢保持本體沒再化形。


    靜德是羞憤,修了半輩子佛,在白筠身上居然差點動搖了心意。


    直到道人來遊玩時,才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尷尬。那日道人剛到寺裏,白筠就攔住了他。


    “道長,我是不是惹師父生氣了?”靜德在白筠麵前都自稱為師,故此白筠就自言這是自己師父。道人聽著白筠的話有些詫異,問清楚原由,差點沒笑掉大牙。


    他好不容易給白筠解釋清楚了什麽是男女之別,又講了佛門戒律,留下白筠自己在寺門口苦思,哈哈大笑著就走進了佛堂裏。


    “好你個靜德,哈哈哈哈,我看你這下還念什麽佛”


    “你個老牛鼻子給我閉嘴!”


    白筠正思索間,就聽見佛堂內二人的對話,說了兩句突然就傳出來砰砰啪啪的聲音,似乎二人打起來了,沒多會道人氣唿唿的腫著一隻眼走了出來,站到門口罵道“直娘賊,老道好心給你牽份姻緣,你居然恩將仇報,抱著你的佛祖當你個死禿驢吧!”


    說罷,他看見白筠正瞪著自己,氣唿唿的一甩袖子就要走,佛堂裏嗖的扔出個木魚正打在道人後腦勺上,疼的他一咧嘴,拾起木魚就要扔到白筠身上出氣。


    “你敢!”靜德大步邁出佛堂“你敢打我徒弟,明天我就燒了你的破觀!”


    道人氣唿唿的衝他吐了口口水,轉身甩開大步就走了。若不是靜德一番話說的正氣淩然,白筠看著他腦門上的鼓包差點笑出聲來。


    見道人走了,靜德訕訕的瞥了眼白筠,又走迴了靜室。白筠愣了愣神,突然就化了形。這幾日白筠都在暗地裏偷偷的熟練著化形的術法,這雙腿也能化了出來,這次她還記著化了身衣服,正是日後青魚見過的那身。


    白筠邁開腿走了一步,突然跪倒在了地上,這雙腿,自己還是不熟練嗬。白筠自嘲的想著,接著又站了起來,從大門口到佛堂,短短的十幾米,白筠磕磕絆絆的跪倒了十餘次,待走到佛堂門口,她小心的扶著大門站直了身子,探著頭呐呐的問了句


    “師父,頭還疼嗎?可要徒兒給你揉揉?”


    白筠走過來這一路,靜德都看在眼裏,那白裙下的雙膝,隱隱滲出的血跡靜德也看見了。


    聽見白筠說話,靜德沉默了片刻,才歎息一聲走了上前,扶著白筠站好,向往常一樣拍了拍她的腦袋道


    “沒事,放心吧。”


    這日子一天天的過,沒幾年的功夫,靜德又收了個小徒弟,這寺內也比往常多了分人氣,白筠隻覺得每天都開心無比,如果沒有那魔門的來襲。


    那魔門不知為何找上了門來,那天打的昏天暗地,就連那道人也帶著徒弟趕了來幫忙。等將那些魔子殺光之後,白筠一屁股就坐在了一具屍體旁邊,她正喘著粗氣休息,哪曾想背後那句魔族的身體,突然間膨脹了開來,接著就砰的一聲爆了起來。


    聽到聲音的一刹那,白筠隻來得及迴頭看了一眼。她沒看見那本該炸開的血肉和屍塊,看見的卻是自己熟悉的那身月白僧袍。


    “師父!”愣了片刻白筠慌張的起身抓著靜德的胳膊,忽然覺得自己雙手濕漉漉的,她低頭一看,自己雙手滿是鮮血,再看看靜德的後背,已經被炸皮肉潰爛,那內髒都暴露在了體外。


    道人上前一步拿出一顆丹藥就塞進了靜德的嘴裏,那丹藥順著食道下去,接著就從後背炸開處掉了出來。


    眼見自己好友沒救了,道人的臉上瞬間黯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白筠看著這一切,已然慌了神,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手也不鬆開,隻知道瞪紅了眼,緊緊的看著靜德。


    這一鬆手,就是訣別了。


    靜德的臉色,已經有如白紙一般了。他費力的睜開眼看著白筠,扯了扯嘴角


    “徒兒”


    兩個字出口,靜德嘴裏湧出大股的鮮血。


    “我...我知你心意...”靜德每一個字都說的費力無比,那聲音越來越輕


    “我啊...我原以為此生...長伴佛前,必負...負了你。”


    “這世上...真有兩全法....我沒負佛祖,我也沒負你”


    他抬起手,顫抖著用盡所有力氣,再摸了摸白筠的額頭之後,那隻手頹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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