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梅花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設,但當極端的痛意持續不斷地襲來的時候。


    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身的承受能力。


    此刻的她,麵上的血色盡褪,全身痙攣地跪趴在地上,已然很難再支撐住身體。


    湛星的臉色也隨之變得煞白,神情凝重。


    他轉變了手勢的同時默念心訣,想要快速完成封印。


    隨後,洪水般澎湃的神力宣泄而出,急促地湧向梅花,將她包裹。


    “好熱。”


    “熱。”


    “好冷。”


    梅花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兩股對衝的力量拚命的拉扯。


    血肉撕開又愈合,愈合又再度被撕裂。


    上一刻好像要焚燒起來,下一刻就如墜冰窟。


    整個人仿佛置身於冰火兩重天之中,備受煎熬。


    ——


    梅花從來不是做聖人的料,她的骨頭也並不是鐵打的。


    所以,在那猶如置身煉獄一般的劇痛之下,曾經的勇氣和決心逐漸出現了鬆動,她的心中竟然再次生起了臨陣脫逃的念頭。


    真的要把這個怪物封在她的身體裏一輩子嗎?


    好可怕。


    為什麽偏偏被她撞見了鳳鳴劍暴走?


    為什麽要她來受這份苦?


    一定要非她不可嗎?


    明明木德星君也可以……


    不對。


    木德星君星力耗盡,不知何時才能醒過來。


    真的隻有她了……


    可當真會這麽巧嗎?


    揣度和猜忌的旋渦,席卷著梅花那本就不堅定的信念。


    各種雜亂的念頭不受控製的在她的腦海中湧現,仿佛一團無法解開的亂麻。


    北帝他向來算無遺策,怎會算不到今日的困局?


    那他是料到終會有這麽一天,才把她帶離鳳麟洲的嗎?


    梅花被自己的想法驚得渾身一顫,心跳驟然急速加快,快得仿佛要從喉嚨口蹦出來一般。


    她連忙默默地收緊雙手,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北帝於她是再生之恩,她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梅花緊緊地揪扯著頭發。


    為了尋得一絲慰藉,她在大腦中近乎瘋狂地搜刮著北帝對她好的點點滴滴。


    明明是深刻到無法忘記的記憶,在這一刻卻變得如同籠罩在迷霧之中,模糊不清。


    她越是努力的想要記起,就越是感到頭痛欲裂。


    “好痛。”


    “痛……”


    梅花的大腦此刻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她嘴裏不斷的囈語呢喃,臉龐留下兩行清淚。


    湛星看著梅花被鳳鳴劍折磨的痛苦狼狽的模樣,眉心不自覺的擰緊。


    一貫從容的神色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痕。


    湛星能明顯感受到,此時,梅花的內心正進行著極為強烈的掙紮。


    伴隨著她心境的動搖,鳳鳴劍伺機瘋狂地衝擊著尚不牢固的封印。


    被壓製的煞氣即將失控反噬,引得他體內的氣息逆行倒竄。


    “咳!咳!咳!”


    湛星終是強忍不住,猛地俯下身來連咳數聲,竟咳出了血絲。


    隨著靈力的驟然中斷,梅花也難以支撐,瞬間吐出一灘鮮血。


    “梅花。”


    “梅花。”


    湛星急急的連喚兩聲。


    他顧不得調理氣息,立即將梅花的身體調轉過來,隨即調動了大量的靈力護住梅花的心肺。


    “默念靜心訣,不要被鳳鳴劍所蠱惑。”


    “無論是你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那都是幻象。”


    “記住那不是真的。快醒醒!”


    “梅花,快醒醒!”


    陷入迷惘中的梅花隱隱聽見了好幾道急切的唿喊聲。


    她吃力地半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北帝。


    他的臉上是從未見過的焦急之色。


    一抹殷紅掛在他蒼白的唇邊,顯得格外的刺眼。


    北帝受傷了?


    這個念頭在梅花的腦子裏一閃而過,她瞬間清明了幾分。


    “北帝。”


    感受到梅花體內的躁動漸漸平息,湛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梅花,你還好嗎?”


    誰知他話音剛落,封印大陣便開始不斷的顫動,似是有坍塌的跡象。


    “糟了。陣法要破了!”梅花抓住湛星的臂膀催促道:“北帝快繼續。”


    湛星聞聲卻並未身動。


    “還可以繼續嗎?”


    梅花看向湛星蒼白的臉,嘴角擠出一個微弱的弧度。


    “北帝不必擔憂,我還受得住。”


    “好,那吾再加快進度。”


    盡管梅花嘴上再逞強,負重的身體卻不會說謊。


    大量的靈力灌入,給她的靈脈帶來了無法承受的壓力。


    湛星看著身前抖成篩糠的梅花,神色掙紮了一會兒。


    隨後,他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閉目屏息,將封印的重壓抬起。


    “不要!”


    感受到神力迴撤的梅花,突然用力地拉住湛星的衣角,搖頭懇求道:“千萬別,別放棄。”


    “我真的還受得住。北帝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即便梅花再不精通修煉也知道,這種封印之術若是強行中斷,將會對施術之人的身體造成巨大的負擔。


    她放棄是容易,但這樣一來,北帝就會被自身的神力加倍反噬,造成無法挽迴的局麵。


    她絕對不要做這個人的累贅!


    感受到梅花的決心,湛星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既然撐不住,為何還要逞強?”


    “可是,難道北帝不是在逞強嗎?”


    麵對梅花的語出驚人,湛星直接怔住了。


    然而根本顧不及他的反應,梅花咬牙又粗聲道:“日夜不休。已經消耗了大量神力的您,當真有信心承受得住陣法的反噬嗎?”


    “以您的能力和往日謹慎的行事風格,在開啟這樣強大的陣法之前,一定會事先布置好另外一個防禦法陣,以防封印的失敗。”


    “但您卻沒有這麽做。為什麽呢?”


    “據我猜測,依照您目前的身體狀況,開啟陣法後已經沒有餘力在短時間內進行自我防禦了,不是嗎?”


    “你!”湛星愣神,竟一時被梅花問得啞口無言。


    他沒想到她的洞察力會那麽強。


    “即便如此,區區封印之力吾……”


    “區區封印之力我也受得住!”梅花生硬地將話搶了過來,聲音沙啞道:“北帝繼續吧,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我可以的。”


    今天之前,梅花做夢都沒有想過,終有一天她會接連頂撞北帝二次。


    湛星半晌無言。


    隨後他也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難為你了。”


    “再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梅花重重地點點頭。


    在此之後,即使下唇被咬得血肉模糊,身上的衣裳被汗水浸濕,梅花都愣是沒再吭哧一聲。


    比豪傑還要多了幾分孤膽。


    雖然湛星加快了封印的速度,但時間遠比預想的過得還要慢。


    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無限的拉長。


    好在梅花的身體的確達到了作為“劍鞘”最理想的條件。


    封印儀式最終有驚無險的臨近尾聲。


    幾乎在湛星明確地告知梅花封印結束的一刹那,梅花雙目泛黑,身體便如同拆掉了骨頭的皮囊,瞬間塌軟下來。


    在這一刻,她終於從巨大的痛苦之中解脫了出來。


    “梅花,現在還不能睡。”


    “梅花……”


    再到後麵,梅花已經快要聽不清湛星究竟說了些什麽。


    他的聲音開始變得縹緲,消散在空氣中。


    梅花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


    她慌張地抓住湛星的手,怕這一閉眼就錯過了坦白的良機。


    梅花還沒有忘記,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現在就告訴北帝。


    “北帝,我還有一事相求。”


    未等得到湛星的張口,梅花又急急道:“石妙的孩子尚在人間,如今就安置在我府上。”


    說話間,梅花的舌頭已經開始發麻大僵硬。


    “求北帝看在石妙的麵子上保她一命。”


    “不要讓那些人……因為仇恨傷害她……”


    梅花的聲音逐漸微不可聞。


    她努力地盯著湛星的嘴巴,等待他的答複。


    可她的耳朵已經開始轟鳴。


    直至昏死過去,她也未能得知對方的迴答。


    湛星無言地看著懷中的人,久久不能迴神。


    而方才推門而入的白澤,也恰巧聽到這兩句,滿臉的震驚。


    “北帝,她剛剛說了什麽?”


    “薛輒止和淨魔大仙的孩子?


    “那個孩子不是一個死胎嗎?”


    白澤呆滯地看向梅花,腦袋裏頓時閃過種種的猜測。


    所以她去單挑薛輒止是為了搶迴石妙的孩子?


    那個孩子竟然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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