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薛輒止的瘋狂挑釁,湛星稍作沉默後,抬頭與之對視。


    “萬年前,六界九州的靈力還很充裕。你族中如你這般天資的妖族並不罕見。”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清晰的傳入薛輒止的耳中。


    “但是你父親,卻在你祖父逝世後自願請罪,帶領你的族人退居妖域。”


    “你可想過這是為什麽?”


    聽見湛星提起這段過往,薛輒止的臉色冷了下來。


    他的眼中有隱藏不住的怨恨。


    “無論他當初的顧慮是什麽,從如今的結果來看,他的決策顯然是個重大的失誤。”


    “而我今日來,就是為了彌補這一錯誤。”


    湛星凝望著薛輒止,隻可惜在他的身上找不到半分故人的影子。


    “我原以為,以你的天賦,有朝一日是有望超越你的父親的……”


    薛輒止大聲打斷了他的話。


    “我自然是勝過他的。”


    “就在今天。”說完,他的嘴角忽然咧開了一個奇異的弧度。


    接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下一劍。


    隻是這一劍並沒有攻向湛星,而是陡然間偏離了方向,徑直朝著樹下沉睡的梅花而去。


    起初,薛輒止已經完全忽略了梅花的存在。


    直到變迴妖形,視角抬高之後,他才發現湛星不知何時為梅花設置好了結界。


    大概是為了讓她免於傷害。


    嗬,還真是麵麵俱到呢。


    但是不管怎麽說。此刻在這個戰場上,梅花就是湛星的軟肋。


    倘若湛星現在不出手救她,那麽她必死無疑。


    然而,倘若湛星出手搭救,則會暴露出足以致命的破綻。


    想到這裏,薛輒止的瞳孔微微放大,跳動著熾熱的火焰。


    那麽,大慈大悲的北帝大人。您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


    鳳鳴劍的劍鋒,轉瞬之間便將籠罩著梅花的防禦結界擊碎,而後沉沉地落了下去。


    正值危機關頭,薛輒止的餘光瞥見湛星身形動了一下。


    下一刻,鳳鳴劍便停滯在空中,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舉起來。


    他果然來了。薛輒止嘲諷一笑。


    可是這個笑容卻在看清眼前的情景時,陡然凝固。


    隨著氣流散去,薛輒止旋即瞳孔驟縮,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擋住鳳鳴劍的竟然不是湛星,而是一隻形態詭譎的大手。


    什麽鬼東西?


    薛輒止瞪著雙眼,本能的想要迅速撤迴鳳鳴劍,結果卻發現,鳳鳴劍的劍身已經被那隻透明的大手牢牢地握住,動彈不得。


    他沿著大手伸來的方向,再度側目看向湛星。


    隻見湛星依舊靜靜地佇立在原地,並未移動半分。


    而在他的身後,卻憑空出現一座屹立於天地之間的巨型神像真身。


    神像的頭頂上光圈環繞,周身光芒大放,金輝閃耀,就連日光也在此刻黯然失色。


    其眼眸低垂,以凜然之姿自上而下睨望著。


    目光深邃而肅穆,散發著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


    薛輒止仰頭,僅僅與他對視一眼,便頓覺頭暈目眩,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栗起來。


    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退卻之意。


    他連忙收迴視線,不敢直視。


    “這就是神隻真身?”薛輒止暗暗握緊劍柄,將音節從齒縫中逐個逼出。


    隨即,又強裝鎮定的嗬笑了一聲。


    “原來我之前在北天門見到的那些都是假把式?”


    湛星沒有搭理薛輒止的這句話,隻接過先前兩人的對話。


    “你應該相信你父親的選擇。”


    他的聲線中透出傲然的威嚴。


    “因為,倘若他自己不下去,吾就會親自送他下去。”


    “而你才是真正的誤入歧途。”話音落下,湛星衣袖一揮。


    巨大的光柱霎時射入空中,“轟——”的一聲直達天穹,掀起層層熱浪。


    待光波褪去,整個中央殿的上方籠罩著一張巨大的光網。


    薛輒止明白,這是湛星為他們二人設定好的決鬥場。


    此次決戰不成功便成仁。


    “即便是歧途,那也是我要走的路!”說完,他便拖著鳳鳴劍,猛地一蹬雙腳,宛如一把銳不可當的利箭,向湛星所在的方向迅猛衝刺。


    麵對薛輒止的先發製人,湛星則以更為猛烈的攻勢迴擊。


    那足以移平山海的強大力量,此刻就在這一方天地之間,持續不斷地相互碰撞著。


    幾番衝突下來,薛輒止不但未能突破分毫,還被湛星逼退至一角。


    眼見神隻真身的巨手拍下,他隻能陡然間刹住進攻,立即轉攻為防守。


    然而在那狂暴且霸道的靈力衝擊之下,即便是被奉為神器之最的鳳鳴劍,此時也僅僅隻能艱難的強撐著。


    鳳鳴劍的劍身止不住的震顫著,發出陣陣刺耳的悲鳴之聲。


    那聲音哀怨婉轉,似是哭泣之聲。


    在此之前,薛輒止從未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感受到鳳鳴劍所承受的巨大壓力,薛輒止甚至產生了一種,它下一秒就會在眼前折斷的錯覺。


    看來,他的視力,聽力以及觸覺都已經嚴重的被湛星的威壓影響了。


    從未有過哪一刻像此時這般,讓薛輒止如此深刻且直觀的感受到了,他與湛星實力上的差距。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這個念頭一旦在腦海中閃現,薛輒止手中的鳳鳴劍竟然也生出了怯戰之意。


    他慌亂之下連忙調動周身的全部靈力,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擋住神像襲擊來的第二輪攻擊。


    口中的鐵鏽味已經逐步擴散至鼻腔。


    在神像第三次的重壓之下,薛輒止終究是抵擋不住,“嘭——”的一聲,單膝跪倒在地。


    鳳鳴劍的劍刃被巨力壓著,深深地刻入了他的左肩。


    膝蓋與地麵接觸的地方,崩出無數條延伸的裂縫,也在這同一時刻,他的腿骨和盔甲盡數碎裂。


    “咳咳咳!”薛輒止不受控製地嘔出一灘鮮血。


    天比天高的妖王,此刻似乎已經是強弩之末


    湛星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悲慘的模樣,難得的,多說了一句話。


    一句同梅花如出一轍的評價。


    “你,比淨魔大仙差遠了。”


    此言一出,薛輒止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般,登時雙目通紅,睚眥欲裂。


    “閉嘴!閉嘴!都給我閉嘴!”他嘶吼著挺立起身子,揮舞著鳳鳴劍飛躍而起,再度衝向湛星。


    湛星自始至終眼睛一眨不眨,凝望著薛輒止推來的劍峰。


    在劍峰距離眉心僅有咫尺之遙的一瞬間,湛星身後的神像卻悠然閉目,緊接著,雙掌合十。


    “轟——”


    隻聽一聲巨響,兩股巨力合二為一。


    雙掌閉合之際,將眼前的一切統統碾成粉末。


    一時間,狂風竄動,氣流激蕩。


    方才還在叫囂著的人,轉瞬化作不起眼的砂礫,緩緩的從神像的指間流逝。


    隨風散落。


    聲稱要挑戰萬星之首,重整天地秩序的一代妖王,就此黯然隕落。


    除了狂妄的宣言,他甚至沒有留下一句遺言。


    薛輒止窮極一生,費盡心思,到頭來也僅僅是有資格成為萬星之主手中的一捧塵土。


    亦如湛星所言,天外,隻有九重天。


    風暴之後,驕陽依舊。


    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


    一切塵埃落定。


    ——


    湛星眺望著遠方的天際,微微出神。


    一陣清風卷著零星的幾片花瓣,灑落到他的衣間。


    花瓣被血液浸染,在他素白的衣角拓印出濃鬱的色彩。


    方才激戰中都未曾被弄髒的白衣終是沾上了血汙。


    湛星迴過神來,目不斜視地踏過滿地的狼藉,行至樹下。


    萬年的梅樹如同一把巨傘,在滿目的廢墟中保留了一處陰涼與寧靜。


    隻是枝頭的花朵豔得出奇,分不清是它原本的顏色還是被潑灑上了血點。


    “這地方竟也沾了腥氣,未免大煞風景。”湛星呢喃間,白袖輕拂。


    那些沾於泥土,枝幹和花間的血汙霎時被淨化幹淨。


    花團相擁間,隱隱露出了一截衣角。


    撥開那些落花,湛星將人挖了出來。


    是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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