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裏的人雖然眼裏都或多或少地裝著些愚蠢,但各個朝氣蓬勃,生命鮮活。


    林洋一向喜歡這種鮮活的無憂無慮的氣勁兒,能洗掉他身上的活死人味。


    他打了幾場,到場下休息。一身大汗,但心裏卻沒有感覺到痛快。


    「林哥。」


    有人喊他,林洋迴頭,是一個即將畢業離校的傢夥。


    這傢夥問:「晚上一起搓一頓不?我發現了個新開的店,味道巨好!」


    林洋把水瓶扔進包裏,「看情況吧。」


    「哎,我馬上畢業了,以後不能和林哥打球咯。」


    「下次讓袁樹叫你。」


    男生笑笑,「我迴家工作,h市,打飛的也趕不上啊。」


    h市。林洋不知道想起什麽,拉上運動包的拉鏈,笑笑沒再說話。


    「哎,林哥,你是做什麽工作的?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感覺你很眼熟,但每次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你。」男生問,「你是不是以前出道當過明星啊?」


    f市的新聞社和娛樂媒體林老頭都打點過的,林洋在網上的照片不多,但其實也不少,他的身影經常出現在金融相關的新聞裏。


    隻是這幾個小子不是體育生就是工科崽,專業和金融八竿子打不著關係,自然也不會去關注相關的新聞,平時除了打球就是吃喝玩樂談情說愛,更別提關注財報。


    眼前這傢夥估計是在哪不經意晃過一眼,可惜沒記瓷實。


    林洋隨口扯:「上班族,大眾臉。」


    「凡爾賽達人啊。」男生轉開頭不搭理他了,連帶著那點江湖離別的情緒也被林洋給凡沒了。


    這個下午林洋都泡在了球場裏,太陽開始在球場上潑灑殘紅的時候才停下。


    倒不是打痛快了,是累痛快了,不過總歸是漺了。


    他站在場邊拿著毛巾擦汗,渾身都濕透了。


    有另一個男生問他:「林哥!一起搓燒烤不?」


    林洋拿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快六點半了。


    他這一身汗,肯定要洗澡的,迴去再過來,八點多了。累得慌,懶得跑。


    「下次吧,你們搓,我請客。」林洋說著給袁樹轉了錢。


    袁樹「靠」了一聲,「十萬!」


    接著其他幾個直接蹦成了竄天猴,嗷嗷一頓瘋狂輸出誇獎,抽象至極,一會兒大爹一會兒造物主的。


    林洋真心喜歡他們身上這股勁兒,跟草地裏亂蹦的牛犢一樣,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勁兒。


    他挎上包,攬著即將畢業離校的那傢夥,說:「去望江湖,給他來個離別宴。」


    那男生跟失蹤了八百年終於認親似的,一把竄在林洋背上,嗷嗷叫著:「林哥!你是我爹!」


    林洋把他抖下去,開玩笑地說:「我可沒這癖好啊。」


    周圍一圈都哈哈笑出聲來,跟要把這球場笑塌才罷休一樣。林洋笑看他們打鬧,揮手先一步離開。


    他去衛生間換了身衣服,然後離開f大,慢步往後街胡同走。


    他是真沒想到今天在這還能碰上北冥那傢夥,還是在同一個拐角,更沒想到那傢夥還住這胡同裏。


    是治好腦袋後隻單獨把他忘了?


    挺好。


    林洋把運動包搭在肩上提著,一手插兜踢著石子,又止不住想,那狗腦袋這樣到底是算好了還是沒好?


    他邊琢磨邊走,又再一次來到那個拐角。這次倒是沒有什麽離奇事件發生了,但等到林洋遠遠看見自己車子的時候,人還是麻住了。


    ——北冥正靠在他車頭低頭看手機,垂在身側的手裏還夾著一支煙,猩紅在逐漸昏暗的胡同裏明滅。


    「……」


    林洋是真看不懂了。這特麽的是幾個意思?


    他站在原地,思考是該直接轉身離開還是上去趕人。


    沒等他思考出結果,北冥突然朝他這邊看過來。如果這時候林洋再掉頭跑,就顯得奇怪且慫包了。


    他朝北冥慢步走過去,「你倚我車上做什麽?」


    北冥直起身,偏頭避開林洋吐出煙圈,才看著他,吐出兩個字:「等你。」


    林洋心裏瞬間生出奇怪的感覺,眉頭皺起,而後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


    這是沒忘腦子也沒好?瑪德逗他玩兒呢?


    不過北冥接下去的話把林洋這個想法遣散,他問林洋:「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林洋鬆一口氣的同時緊了緊手裏運動包的帶子,一時間沉默不語。


    北冥滅了煙,又看向他的眼睛,說:「你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片刻,林洋錯開視線,麵無表情冷淡地迴:「不認識。」


    他拉開車門,把包扔進去,「麻煩讓讓。」


    北冥倒是讓開了,但他再一次問:「真的不認識?」


    「不認識。」林洋再一次肯定地重複答案,自己也坐到車裏,關上車門。


    但北冥還杵在他車前,他不得不降下車窗,「我要倒車,請你讓讓。」


    北冥從車窗看他,挑眉,「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意思明擺著就是你不說我就不讓。


    林洋握著方向盤的手繃了繃。就不該來打球。瑪德。


    他偏頭看彎著崾的北冥,良久,他忍著煩躁開口說了個名字:「紀司律。」


    北冥垂在身側的那隻手撚了撚指尖,臉上卻掛起笑,他問:「是哪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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