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誰開始?」


    赤華安似乎真的在認真思索,又似乎又一次問那告狀的小鳥。


    小鳥轉了轉眼珠子,然後落在了那位挑起話頭的人身上。


    「不,不要!」


    察覺到那鳥兒落在了自己的後背,那位兄台渾身頓時涼透了,忽然起身,近乎瘋狂地揮舞起長袖,好像這樣能夠將那綠鳥抖下自己的衣袍,也揮開即將降臨的厄運。


    「大人,大人,是我嘴賤,也是我收了些賄賂準備逃離鄴都。」那人連滾帶爬,滾到了赤華安的衣擺邊上,「大人!我陳某人發誓,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大殿下的……」


    幾乎是在「大殿下」脫口而出的一瞬間,那人便七竅流血,聲音陡然變得喑啞,然後便說不出話來了。


    赤華安退後了一步,一抬手扔出了些小珠子。


    那珠子穩穩落在陳某人的身上,給七竅流血加上了一層周身冒煙。


    客棧裏沒有人敢挪動腳步,所有原本在此打尖或正準備住宿的客人都隻能靜悄悄地留在原地,甚至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也不敢看赤華安和那高挑的美人--


    多看一眼,好像自己的命就又少了那麽一點。


    掌櫃的本來也算是招待過各路人,自認是見識過些世麵,然而有這麽號人物大駕光臨,卻仍是頭一次。


    他勉強能做到的,隻是平穩唿吸而已,然而本來準備移動的雙腿,卻跟灌了鉛一般,難以挪動分毫。


    珠子中的流液一麵冒著黑氣,一麵將人腐蝕殆盡。


    這人徹底沒了,隻留下了一攤「東西」。


    滿客棧的人都被浸泡在沉默當中,直到一個小姑娘響亮的哭聲爆發了出來。


    店小二驚慌失措地捂住了女孩的嘴:「燦兒啊,別叫,別鬧,哥哥待會兒給你買糖吃啊,別哭,乖。」


    方才他遮住了女孩的眼睛,誰想剛剛自己也太震驚,竟然掩得不嚴實。


    掌櫃的一聽到孩子聲音傳了過來,一雙腿終於是有了力氣,急急忙忙走到孩子身邊,順著她的脊背。


    他緩緩抬頭,正迎上了赤華安的雙眼。


    那小姑娘忽然又開始啼哭:「壞人!壞人!」


    「壞人?」赤華安淺勾唇角,「稚子可說說,什麽是壞人?」


    幾乎是他話音一落,那小姑娘便到了他跟前。


    掌櫃的同時也被嚇破了膽,不過立馬也什麽都不怕了,衝上去趕緊將孩子護在懷裏。


    「大人,童言無忌,隻是被嚇到了罷了,大人有大量,可不要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我自然不會那般無趣。」赤華安笑得近乎邪魅,「不過……」


    他看了眼掌櫃的,又輕飄飄地掃了眼周遭的人,卻又欲言又止。


    不過,不過什麽?


    徐青衡比出兩根食指,在桌上草草比了個「叉」,又將兩根手指分開,一隻手指畫了個圓圈。


    那是他跟徐青慈小時候玩遊戲創過的一些暗號,「叉」符號可以表示錯誤,也可以表示死亡。


    而圓圈代表的,通常是圓滿或者全部。


    殺光全部。


    也是,赤華安關了門,如此明目張膽地清理不利於「大殿下」的人,怎麽可能讓其他見過的人都活下去?


    思至此點,徐青慈的手才徹底放開了劍鞘,全身緊繃到了極致。


    顧萱的眉頭就沒鬆下來過,而顧刀娘的淡然更是裹上了層嚴肅。


    就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赤華安已經將那一桌子的人滅了個幹淨。


    此時,有不少人已經忍不住嘔吐了出來。


    下一刻,難道就是剩下的全部看客了?


    徐青慈忍不了,手在此撫上劍鞘,長劍已然拔/出一寸,然而楚曄卻忽然起了身,徐青衡也在此時將她的劍推了迴去。


    赤華安仍然扇著那孔雀羽扇,見有人忽然站起來,便饒有興致地問:「你想說什麽?」


    「大人。」楚曄自始至終都如同平常一般,但是此時此刻麵上不見驚慌,其實倒顯得故作鎮定,好壓過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大人既然來了北琴鎮,我邀大人聽一首曲子。」


    徐青慈這時實在難以自製地微微仰頭看了眼楚曄。


    聽曲?她真的沒聽錯嗎?


    難道楚曄也會召喚紙傀儡?


    就連赤華安也挑了挑眉頭,不過見楚曄立在原處,目光稱得上極靜,還伸手慢慢摸出了根小竹笛,攤在了手心,朝前一伸,好似在默默地表示:看吧,我真的想吹個曲。


    赤華安仿佛也從饒有興致變得十分有興致,一時雖未想出他能弄出什麽伎倆來,但真的「大方」地說道:「那我倒是好奇,你想讓我聽什麽曲。」


    「我選大樂師的《忘憂》,不知大人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忘憂,這曲子難道暗藏什麽玄機?


    徐青慈迴想了先前楚曄在顧家源也用小竹笛吹了首付曠的《忘憂》,不過那時候曲子也是她隨便選的。


    「好,我聽。」


    赤華安此時忽然收了那扇子。


    楚曄習慣性地旋了下竹笛子,然後輕輕吹出了忘憂的調子。


    不過徐青慈卻覺得這一次的確有些不一樣,她說不上個具體的所以然,隻能聽個大概中的大概--


    好像音要沉幾分?這樣好聽了還是不好聽了些?


    這曲子沒結束,倒有不少人哭了起來,估計是覺得楚曄在給大夥兒吹送命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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