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行沉吟片刻,反問道:「你那暖房如何了?地溫和房內溫度怎樣?罷了,小趙隨我進去試試。」


    小趙,就是幫著搬運兩個竹筐的年輕人,圓臉小眼睛,笑起來還有兩個梨渦,頗有些牙不見眼。


    謝硯行拍了拍趙念唐的肩膀,「這是小趙,師從陳平,是陳平手把手教出來的弟子。此行北上時,便是他一直照顧船艙裏的作物,成果你見到了,格外出色,便是氣溫驟降,也僅是打蔫發黃,並無枯死或是凍傷的痕跡。」


    趙念唐是紅薯的觀察記錄員,北上帶隊隊長,一路上船艙昏暗都不影響他提著燈觀察紅薯秧苗的生長情況。


    厚厚一本記錄本從不離身,等到了暖房內,他便自然而然展開觀察記錄活動。


    先是查看一番地表溫度,又是挖坑看底下的地溫,再是看土壤情況,又問明了常備肥料和灌溉水源,這才指揮人搬運近來幾大筐的秧苗,一一挖坑下地。


    不是他事情多,而是原本這個天氣就不適合秧苗生長。


    紅薯的收穫時間是初冬季節,這是在南方得出的結論,但誰知道裏麵有沒有溫度差別。


    暖房裏即使再暖和,底下的地溫也可能達不到要求,所以移植的量都比較少,更多的竹筐是圍繞著火盆擺放,希望不會受冷導致秧苗不能扡插。


    部分竹筐內需要添土施肥,江無眠和白楚寒也不客氣地擼起袖子一塊幹活,期間跟著記錄員學習如何判斷秧苗所需的營養情況。


    有的是缺水,有的是養料不足,更多的是缺少陽光,畢竟冬天不敢擺放在外麵,而船艙裏又不見天日,很難進行光合作用。


    江無眠的暖房有一麵是裝上了大塊玻璃,冬季是能曬太陽不假,可溫度太低時,他也不敢放開了曬,隻有中午一段時間會搬著火盆和秧苗過去勉強補充一下太陽。


    「再過一段時間就能紮根,來年便可種植。」趙念唐檢查過後,得出如上結論。


    這暖房建設的是真好,比當前流行的各式暖房、火洞溫度都高,保溫保暖效果也高一截。


    「待到明年可種植。」謝硯行點點頭,「也好,明年前院種上一畝,實驗一番北地生長情況,視產量再進行推廣。」


    趙念唐忍不住露出欣喜表情,他知道上一批負責玉米的記錄員已在朝中紮根,未來他也可以走這條路,再過幾年許是能將師父接入京城養老!


    江無眠讓人先在京中安置下來,就住在後廂房,距離暖房不遠的位置,方便觀察。


    謝硯行在京的宅邸早已被白楚寒買下且打掃幹淨,但是眼下他提也沒提,就在徒弟這兒住下。


    兩個徒弟府邸挨著,他迴那個宅邸做什麽孤寡老人?


    還不如在這兒接受徒弟奉養,還能問問這個提出標點的徒弟是怎麽想的?


    「學說之爭興起,稍有差池就是一派消亡,如今被陛下限製在翰林院內,不知幸與不幸。」謝硯行感慨道。


    江無眠見他僅是感慨,沒有要參與的意思,也是鬆一口氣。


    聽說為了這事兒,已有老大人請命去扶桑道教化扶桑六省,誓要證明本門學派才是正解。


    人被萬大學士勸下去了,但是徒子徒孫被建元帝盯上去學扶桑話準備教學去了。


    但謝硯行轉而喃喃自語道:「老夫在官職上比不過徒弟,教化上且能爭上一爭。」


    江無眠:「……」


    算了算了,您不如爭一爭來年的封疆大吏!


    第231章 帶走


    年關一過,各地災民分送各地,大大緩解用人饑荒。


    謝硯行年節中出門訪客,江無眠則是例行去巡視暖房,白楚寒人已捏著一根秧苗觀察情況,見他過來,道:「長勢還行,開春就能下地?」


    江無眠一一看過,扡插的秧苗已是生根發芽,待到開春挪移出去即可。


    例行問過情況,兩人出了暖房,穿過遊廊時江無眠方道:「陛下有意掠奪突厥人口,待到突厥內亂結束,再也沒有這等好時機。」


    到時大周將麵對一個北方強敵!


    突厥內亂不是結果,而是起因,東西突厥二部正是在為南下攻入大周積蓄力量。


    然權力掌握在兩個人手中,總是擔憂對方給自己背後捅刀,屆時兩麵作戰,腹背受敵,實在無以為繼。


    因此,在決心攻入大周之前,東西突厥必然有一戰,這一戰或許會消耗內部有生力量,但也會讓突厥完成統一!


    最少五年,最多十年,突厥將成為大周北方最強的敵人。


    不得不防。


    江無眠還有個擔憂,建元帝的身體並不像之前那般健康,歲月催人老,一代帝王終究會逝去。


    新帝……新帝真有能力對上一個北方部族嗎?


    就他觀察所得,新帝的能力在建元帝的對比之下堪稱平庸,是但凡再有一個皇子有能力扛住江山都不會交給太子的水平。


    但新帝有個好處,他本人很擅長聽從意見。說得不好聽一些,沒有主見,做事猶豫不定,沒有魚死網破的銳氣,也沒有安邦定國的才能。


    隻能靠建元帝給他安排輔政班子了。


    江無眠的憂慮也是白楚寒的擔心。


    建元帝毫無疑問是個有膽量的皇帝,他做事不拘泥於出身,又心狠手辣。於他身上,帝王的猜疑之心和權衡之術一清二楚。


    譬如謝硯行一門,謝硯行被貶職,建元帝便開始用起白楚寒抗衡當年的韓黨。待江無眠起來後,又選擇了江無眠,白楚寒則是放任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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