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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過頭,蔣夢雲這才察覺出墨子祁的不對勁。


    他的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涔涔的汗水。


    她一時後悔起來,當著他的麵毫不猶豫殺了人,他會不會……


    但下一刻,墨子祁忽然一把拉著她擁入懷中,摟得很緊很緊,直至她唿吸都快要困難,他才猛地鬆開她:“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直不停地道歉,說了許久才看向她的眼:“你在這裏,接下來交給我。”


    蔣夢雲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並不是被她的舉動嚇到,而是在聽到徐雅成無端丟了性命,一時間難以接受,大概又想起之前的事來。


    這是逃脫的本能,他的內心其實很害怕。


    不過大概是她太勇猛了,反倒誤打誤撞徹底粉碎了他的魔障。


    看得出來,他很自責。


    蔣夢雲默默地退到一邊,若他願意,這種血腥暴力的事,自己不做也是可以的。


    墨子祁原先的氣質在此刻才真正發生了變化,像是一隻隱忍不發的利刃,陡然間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掌櫃的哪裏想到祁王妃竟會當麵殺人,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早嚇得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侍書一見,立刻從裏頭的茶桌上拿了冷水來,對著他的臉直直一潑。


    掌櫃的昏昏沉沉地,好不容易才睜開雙眼。


    墨子祁已經走到一旁被押著的一排學徒麵前問:“你們做這些事,向誰匯報?謝貴妃嗎?還是另有其人。”


    為首一個學徒渾身都在顫抖,打擺子似的哆嗦:“不,不不,不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謝貴妃,不是……”


    他說著,猛地發狂般掙紮著起身,就要往墨子祁這邊衝來:“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墨子祁側身一躲,抬劍便刺,一劍封喉。


    對方的表情還保持著那猙獰的模樣,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身子很快軟倒,“啪”一聲滑落在地。


    換了他身後另一個人,墨子祁又問:“是誰?”


    這下他們不敢不說,濃濃的血腥味刺激著感官,好幾個人都忍不住哭出聲來:“我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咱們隻是傳信給京城的許大人,你們殺了他家大公子,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蔣夢雲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墨子祁已經又是一劍給了他們一個痛快:“你們現在就沒好下場了。”


    掌櫃嚇得連連尖叫,拚命的想暈,偏偏被侍書捏著暈不了,這屋裏的氣味讓他崩潰,到處都是血,簡直像是進了屠宰場。


    偏偏祁王夫婦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


    祁王妃殺人的時候,祁王在旁看著,表情很古怪,他還以為這夫妻二人要吵架了,結果祁王看了一會兒竟然抱著人開始道歉。


    好不容易道歉完,以為沒事了,祁王竟親自動起手來,那祁王妃還滿臉帶笑。


    不是傳聞還說她暈血!


    全是騙人的啊!


    早知道這二人如同羅刹,他們說什麽也不敢掉以輕心。


    死了一個徐雅成,他們本來就沒討到好,現下好了,沒了人質,他們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到最後,掌櫃的已經不想暈,隻想死。


    蔣夢雲當然不會讓他死,才剛發覺他似乎想要咬舌自盡,她的聲音便帶著笑意傳來:“千萬別,否則我便把你們透露的消息全部傳迴京城,說你不僅害死了徐家公子,還把許家公子也害死了。”


    她笑嘻嘻的:“這次任務失敗,你們還沒敢向上頭匯報吧?”


    掌櫃的瞪著眼睛不敢亂動了。


    蔣夢雲直起身子,冷聲道:“許大人那裏肯定抓著你的把柄呢,到時候你死了一了百了,你的家人朋友,肯定沒這麽幸運。”


    話雖這麽說,可掌櫃的覺得送信迴去也是一個死。


    但不管死不死,這個消息是一定要送的。


    因為麵前這兩位實在是嚇人,而且他又想起之前曾聽過的故事,這位祁王妃還未出嫁時,可有的是辦法審訊犯人。


    那時候生不如死,定然比現在還要痛苦百倍。


    侍書狠狠地鬆開他,在他身上連踹了十幾下,被身後的人拉住了。


    幾個兵丁從後院的地窖裏找到了徐雅成的屍體。


    他們怕屍體腐爛發出氣味,還特意用冰護著,這才留了他一個全屍。


    墨子祁聲音發啞,喉嚨幹澀地幾乎說不出話:“送迴京去,交給徐大人好好安葬。”


    掌櫃的癱倒在地,看著他們一個個離去的身影,半天沒迴過神來。


    一路上,眾人的情緒都很低落。


    徐雅成死了,即便他們立刻殺了許遠報仇,又將對方的窩點一鍋端,他也沒辦法再活過來。


    徐大人費盡心思將消息送到濱州,大概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小兒子竟已經丟了性命。


    一個將士,征戰沙場死在前線,那是英雄。


    可徐雅成卻偏偏死得如此窩囊。


    不,也不窩囊。


    他不是被那群小人折磨致死,而是對方想要用他來威脅他們,他不願意配合,所以幹脆地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真傻。


    卻又讓人敬佩。


    人的性命有時就是這樣脆弱,前一天還能與你談笑風生的人,也許下一刻便天人相隔,再也不見。


    徐雅成臨死前一定是抱著很強的信念的。


    他信自己不會白死,也信他們定然會替他找到真兇,為他報仇。


    許誌濤,謝貴妃手下,這兩人牽扯在一起根本不稀奇。


    隻是蔣夢雲原本一直以為,謝貴妃的目的無非是要她和墨子祁的命,可這段日子看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他們究竟想幹什麽?


    還有,徐雅成的藏身之處又怎麽會被徐大人知道,又或者說,徐大人其實不知道,隻是有人將情報很及時地送給了他。


    這個送信的人是誰,又為何會幫他們打探消息呢?


    蔣夢雲想到徐大人信中所說,對方每每在半夜三更,讓人敲三下門,是有什麽寓意?


    這個“三”,意味著什麽。


    她腦中模模糊糊浮現出一個身影,但又不太確定。


    這裏還在調查內鬼的時候,寧國終於有了大動作。


    之前那一次進攻大梁,號稱三十萬,其實真正人數不過三萬左右,大軍進攻了梁國邊境外圍,便一直停在遼州沒動靜,根本隻能算是一個小小的試探。


    但這一迴,明顯有人動了真怒。


    大梁邊境從遼州至濱州,再往濟州一路,幾乎同一時間遭到了寧軍的猛烈進攻,不少城池眨眼間被破,寧軍一路打,一路燒殺搶掠無所不作,轉眼硝煙四起,流民四散。


    崔士安再次任主帥,統領八十萬大軍直逼濱州城下。


    大梁京城,終於亂了。


    徐達已經得到了濱州傳迴來的消息,在家中憋了半個月不曾出門,待前線將徐雅成的遺體送迴來,他立刻進宮求了皇上,用極高的待遇將他下葬。


    對外隻說,徐雅成是意外身亡,沒透出一點兒消息。


    至於那掌櫃的,自然也已經將祁王夫婦逼問他們,還親手殺了許遠的消息傳給了許誌濤。


    許誌濤當時一看,便一口鮮血噴出去老遠。


    “墨宸和這姓蔣的小賤人,他們怕不是瘋了!找不到徐雅成,竟敢直接殺了我的兒子,我要他們的命,我要他們的命啊!”他渾身顫抖著喃喃,卻坐在家中一動不動。


    許夫人已經哭得聲嘶力竭,頻頻要暈。


    二公子許遲正從門外一進來,一聽這消息,頓時如喪考妣:“我大哥?我大哥,死,死了?”


    許夫人哭哭啼啼的:“我苦命的兒啊,那徐雅成自己不小心丟了死了,怎麽偏偏就怪罪到我兒身上了啊,這是要我的命啊……”


    許遲是個暴脾氣,聽這裏說了幾句,立刻理順了思路:“所以,是祁王夫婦以為咱爹的人拿了徐雅成,結果沒找到人便殺了大哥?他們是不是瘋了!”


    “瘋了,是瘋了……”許誌濤雙眼通紅,“這件事沒完,這件事沒完……”


    他喃喃的,許夫人已經忍不住又哭出來聲,一會兒控訴祁王夫婦的不講道理,一會兒哀怨許遠死得慘,一會兒又抱怨許誌濤,當初為什麽同意讓許遠去前線,最後“嗷”了一嗓子,幹脆地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


    許遲在旁聽不下去,忽然瘋狂大吼,拔了劍就要出門。


    許誌濤連忙站起身來:“迴來!你想幹什麽?!”


    但二公子絲毫不聽,提著劍瘋了一般,雙眼通紅地轉過頭看他:“我先去殺了那徐達,若不是徐雅成跑得不見了,自己不小心死了,您安排的人交不出來人,我大哥怎麽會死!”


    他憤憤地一路往門外走,浩浩蕩蕩氣勢洶洶很快便帶著人衝到了徐府門前。


    徐府上上下下正掛著白幡,裏頭還隱隱傳來哭聲。


    一見許家突然帶了這麽多人來,門房嚇了一跳,趕緊進去稟報。


    沒多一會兒,管家帶著人出來相迎:“啊呀,許二公子,您這還親自來了,咱們公子從前雖與您不熟,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會感激不盡的。來來來,裏麵請……”


    他這裏說著,許遲早就已經按捺不住怒火,拔劍就往前衝:“滾遠點,你再攔著路,本少爺現在就要你的命!”


    “幹什麽?!”管家嚇了一跳,往後連退,他身後的家丁紛紛上前,將人攔住。


    許遲哪裏管什麽好歹,拔劍就砍,他身後的家丁怕自己主子被傷著,也怕他傷了人,連忙上前來攔,一時間雙方打了個不可開交。


    兵器乒鈴乓啷直響,喊叫聲震天。


    “不得了啦,許家打上門來啦!救命啊!殺人啦!”


    “快跑啊,許家二少爺瘋了,他要來搶咱們少爺的靈位啦!”


    “別攔我,我要殺了徐達,我要放火!”


    京兆府尹好不容易趕到現場時,雙方已經打得難解難分。


    許遲脾氣雖然暴躁,但武藝並不怎麽樣,此刻頭發歪在一邊,衣服在混亂中也不知被誰給扯了,變得拖拖遝遝的。


    再看另一邊,徐家似乎更慘一點。


    那管家頭皮上全是血,徐家大門被人砍掉了一半,另一半上也全是斑駁。


    沒有好事!


    就沒有好事讓他處理!


    京兆尹黑著一張臉,好不容易才把毆打成一團的雙方人馬拉開,剛要細問,那許遲已經一昂腦袋給他一口唾沫:“你算什麽東西,給老子滾遠點!”


    徐府的管家倒是很客氣,急匆匆地過來像他說明情況:“這許家欺人太甚啊大人,咱們小公子才去了,大人傷心不已,他們好端端的突然就打上門來,這是要翻天啊這!”


    話音未落,許遲提著長劍再次衝了過來,對著那管家劈頭蓋臉舉劍就刺:“你這老潑才,給老子閉嘴,我要你的命!”


    若是蔣夢雲在,定然又要感慨一句,大梁的民風是真豪邁。


    京兆尹一腦門官司,眼看著那刀劍無眼連他都要殺,他連忙拔腿就跑,一身的肥肉都因此晃動出了驚人的模樣。


    他身後的禁軍瞧見,立刻上前來攔,正要拿下許遲,遠遠的,那許誌濤罵罵咧咧地帶著人過來,一把扯住了許遲的耳朵。


    “你這逆子,你是不是瘋了!你在京城也敢發瘋啊,我揍不死你個兔崽子!”


    京兆尹還沒說完,許誌濤已經麵帶歉意地帶著許遲湊了過來:“啊喲,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這臭小子,你腦子壞了,我這就帶迴去好好教訓!”


    帶著人,一溜煙跑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


    兩家打了一架,雖說許誌濤及時把人帶迴去了,但徐家大門被砍成那副德性,這消息想掩飾也掩飾不住,很快傳遍了京城。


    一時間,因寧軍大規模進攻大梁而有些混亂的朝堂,更亂了。


    原先的濱州城很小,不過最近被蔣夢雲花了很大力氣擴建,整個城牆往外圍擴開好幾十裏地。


    又命工匠加寬加厚建造,因此頗有幾分堅不可摧的意思。


    別說蔣夢雲和墨子祁,就連主蒲和縣丞都覺得,即便對方再多來八十萬大軍,他們也照樣能把城守好。


    但他們這樣想顯然沒什麽用,京城皇宮內,朝臣們終於光明正大地吵起來。


    而且一吵便吵得不可開交。間者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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