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著一切的血火這才逐漸熄滅,黑水濤濤滾著,終於能澆滅殘餘的火。但火勢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好好一棵樹變得半死不活,蔫蔫匍跪在男人腳底。


    燒得還剩小半的麵目全非的屍骨光靈們也怕得不行,嗚咽著乖乖躺迴腐爛的地麵,什麽貪婪啊渴望啊,全被絕對的暴/虐壓製的死死的,再不敢造次。


    男人對著腳下樹冠伸出手心。


    狂跳的淩霄膽立刻跳上男人的手心,五彩斑斕的身軀被火一烤,帶著點焦味兒,它蹭著男人的手心,像討好,又像折服,透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親昵。


    謝明淵眼皮一跳,視野突然沒了,看不到火樹,也看不到男人,他的身體被一陣拉力往迴拉拽。他控製不了的後退,後退地太快太快,帶起疾風,疾風打在他的臉上身上,他沒法抬起手遮擋,隻能被迫地閉上眼......


    當一切恢復平靜,謝明淵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坐在褐色的土地上,周圍都是乳白的雲煙。


    雲煙裊裊,有願意過來接近的,蹭到他的臉,癢癢的,冰冰涼涼,很是舒服。


    一切迴到了初始狀態。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妖氣魔氣,也沒有三界混沌裏長著淩霄膽的那棵樹......


    恍恍惚像謝明淵修煉時走神,做了一場離奇的夢。


    謝明淵:「......」


    可這夢未免太真實了。


    謝明淵兩邊太陽穴突突的疼,頭也疼得厲害。


    他抬手揉了揉一側的太陽穴,揉著,低頭,看到膝蓋上落著一片樹葉。


    是片五彩的葉,邊緣有一點焦黑,像被火炙烤過。


    謝明淵瞳孔一縮,用手撿起這片枯葉。


    枯葉被拈起,葉麵上還有燒焦的味道。


    然而還沒等謝明淵把樹葉拿近,樹葉就碾碎成了塵,化在空氣中,隻留下淡淡的焦味。


    就像是要提醒謝明淵,方才的一切並不是夢。


    可,不是夢又是什麽?


    師尊才把明鏡台送給自己,除了自己,沒人能進的來這裏,明鏡台裏顯現的又都是自己的內心......


    謝明淵:「.........」


    ——


    次日一早,謝明淵收拾收拾,便前往白戎的院落,拜謁他的師尊。


    白戎早早就起了,正坐在花樹擁簇的石亭中間,鴉羽墨發,勝雪白衣,手裏捏著份信箋,明明極素淨,卻比天邊初生絢爛的朝霞還要惹眼。


    謝明淵眼觀心,來到石亭外,行了一禮,喚道:「師尊。」


    見謝明淵來了,白戎把手中信箋一折,點頭應道:「來的挺早。」


    謝明淵:「還是有些晚了,比師尊起來的晚。」


    謝明淵注意到白戎的臉色比昨夜好一點,一方麵鬆了口氣,又一方麵擔心是喝了那酒才迴返的精神。


    他便又想提要酒的事...隻是不好在大清早才來的時候就開口,免得毀了師尊一早的好心情...


    謝明淵糾結中,白戎已經把信箋收進袖中,對他說:「走吧,該離開這了。」


    「離開這?」謝明淵一愣。


    白戎沖他淺淺一笑,不加掩飾地讚揚說:「你倒是用功,才突破門檻便馬不停蹄修煉,進程遠超為師預料。懶迴顧已經不再適合你,為師帶你去別的地方。」


    謝明淵問:「老木根前輩呢?不等他迴來嗎?」


    白戎道:「老木根在藥山,我們也是先去藥山。剛剛的信便是從藥山傳來的,老木根一時迴來不了,我們正好過去。」


    謝明淵皺眉:「一時迴來不了?」


    老木根最擔心白戎,恨不得日行千裏往返兩地,怎麽會迴來不了?除非是被什麽事困住了脫不了身。


    可什麽事會比白戎的事更重要?


    謝明淵不得不往一些嚴峻的可能性上去想。


    「現在便走吧。」白戎打響響指,起身出了石亭。


    朝霞鋪滿整片院落,沒多會兒功夫,熟悉的白鶴從雲邊霞光裏飛來院中,停到白戎腳下。


    謝明淵心中一動,問:「師尊,修者可以讓生靈認主嗎?」


    「不錯。」白戎揉了揉白鶴額心的紅頂,迴答謝明淵說:「但你修為太淺,還不足以考慮這事。等你能將妖丹裏的能量吸收消化,盡數融為你用,再想這事吧。」


    謝明淵:「師尊,您誤會了,弟子暫時沒有這個考慮,弟子是想問,如果已經認了主的生靈,還會轉認其他人為主嗎?」


    白戎安撫白鶴的手一頓,停下來,琥珀一樣漂亮的瞳孔裏沒什麽情緒,注視著謝明淵,很自然地問:「你喜歡白露麽。」


    白露是白鶴的名字。


    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喜歡字眼,它昂起纖長的脖子,兩翅張開,顯得很快樂的樣子。


    謝明淵連忙搖頭:「弟子不是這個意思,弟子隻是好奇一問。」


    白戎又是淺淺一笑,淡淡地說:「你緊張什麽。」


    謝明淵:「......」


    白戎迴答他道:「生靈認主,便是立下血契,一生隻侍奉一位主人,轉認不了的。」


    「弟子知道了...」謝明淵點了點頭。


    白露親昵地把頭鑽到白戎手掌底下,好讓白戎摸到它毛茸茸的腦袋。


    謝明淵看著這一幕,就又想到明鏡台裏似夢非夢的那一幕,想到那個雍華驕狂的男人逼迫淩霄膽認他為主......


    謝明淵始終沒有看清那個男人的臉。但他知道那個男人絕不是白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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