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龐大的體積在平緩江麵上行駛,比馬車還要平穩些。


    艾弛點燃蠟燭,收拾了下今早匆匆置辦的東西。


    船在運河上行半個月,隻有路過大郡城時才會靠岸補給。


    在此期間吃食要自己準備,船上有廚房可供乘客們使用。


    若是不想自己做飯,也可花錢購買。


    提了小袋精米和一些幹貨,艾弛走出船艙,順著甲板走到床頭。


    奈何天色太黑,除了船頭一盞油燈掛著的地方能看清楚水波蕩漾外,兩邊都是黑壓壓一片。


    「兄台也出來賞景?」


    艾弛覺得毫無看頭,偏偏有人好這一口。


    黑暗裏,一青衫書生走了出來,笑著拱拱手。


    「在下粗人一個,不懂夜景之美。」艾弛搖了搖手中米袋:「隻是前往廚房之時路過此地。」


    「兄台是要去做飯?」


    書生雙眸一亮,希冀地望著艾弛,說罷還往前走了兩步。


    艾弛點頭。


    「那在下可否能花錢從兄台那買碗粥。」


    艾弛不解。


    「兄台有所不知,這官船上什麽都好,就是吃食……讓人一言難盡。」


    一碗光可照人的稀粥五十文錢,饅頭更是要兩錢銀子一個。


    書生就是買得起,也不想做那冤大頭。


    原本想著等明日靠岸,在下去尋些食物果腹。


    「隻要兄台不嫌棄,在下做好之後送些給兄台。」艾弛大方地擺了擺手,沒提錢的事。


    書生看穿著就知是貧寒子弟,兩碗粥算不得什麽。


    「那周某就多謝兄台贈粥,還不知該如何稱唿兄台……」


    「艾弛。」


    「原來是艾兄……」


    官船廚房設置在船尾處,其實就是擺了十幾個泥爐灶的屋子。


    屋子裏有專人看管明火。


    要使用爐灶和鍋碗,需繳十文銅錢。


    這錢謝書生說什麽都要出,艾弛也就由了他。


    交完錢,端著燭火進屋。


    「今夜就簡單吃些粥,明早在下做些饅頭給謝兄送去,當交個好友。」艾弛笑著說。


    取煤點燃,用砂鍋慢慢熬煮。


    「我觀艾兄極會烹飪,難道艾兄是酒樓大廚?」


    艾弛扔進鍋裏的那些幹貨,謝書生一個都不認識。


    但隨著熬煮,香氣逐漸飄散開來,竟是鮮美無比。


    「謝兄好眼力,在下廚子出生,此物名叫幹貝,熬煮濃粥之時……」


    「那我可當真有口福!」


    艾弛一邊攪動鍋裏的粥一邊與謝書生聊著。


    兩人似是一見如故,天南海北聊得甚是歡快。


    一碗粥,讓謝書生牢牢記住了艾弛。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抱了包白麵找到艾弛表示:「這些就當我的飯錢,日後我就跟著艾兄一起吃。」


    白麵一袋,碎銀子三兩。


    昨晚的一碗濃粥,喝完倒是把謝書生的饞蟲給勾出來了。


    輾轉反側整晚,天一亮就忙來找艾弛。


    艾弛大方接下,商議著等會兒靠岸同去買些新鮮菜來做飯。


    此次官船坐的人並不多,甲一天字號房全被迴都城的官員家眷包圓了。


    船靠岸之後,艾弛和謝書生買了不少新鮮吃食。


    船老大通知,因柳家女眷要趕迴皇都,所以接下來五日船都將不會再靠岸。


    整艘船上,除了艾弛和謝書生等三四個外人,全是那柳家的僕從。


    他們自帶了做飯的灶爐,所以官船廚房裏幾乎就艾弛一個人使用。


    第一天,艾弛做的臘肉飯讓謝書生吃得在船上溜達一個多時辰。


    第二日,艾弛蒸包子,做口水雞。


    第三日,守廚房的船夫沒收炭火錢,就想換一碗剛從河裏釣上來的魚湯。


    艾弛應著好。


    將泥爐灶搬到窗邊,三人邊看兩岸山清水秀的風景,邊喝著滋味鮮美的魚湯。


    閑情逸緻終是被打斷,廚房裏迎來了位不速之客。


    兩個婆子鑽入廚房,徑直走到艾弛麵前,趾高氣昂地指了指還在燉的另外一鍋魚湯。


    「我家小姐看上你這鍋魚湯了。」


    婆子甩了甩帕子,旁邊婆子立即拋出小錠碎銀子。


    銀子在船板上滾了好幾圈,艾弛皺眉。


    「明日若還是有吃食,送到天字號房來,我們小姐自會有賞。」


    婆子說完,端起魚湯就想離開。


    「我們沒說要賣!」


    謝書生冷聲道,說著就要站起來,艾弛伸手拉了拉他,輕輕搖頭。


    船夫也朝他示意勿要衝動。


    「好好打聽打聽我們小姐是誰,不識好歹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婆子仿佛是聽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話,不屑地冷聲哼笑起來。


    笑聲刺耳,卻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寫照。


    士農工商之間不可逾越的天塹。


    就算這位飛揚跋扈的小姐隻是個七品官員之女,也不是艾弛幾個普通百姓得罪得起。


    等婆子一走,船夫無奈地跟幾人說起了那柳家的身份。


    戶部左侍郎柳建澤之女,柳府嫡女柳如君迴府盡孝。


    「說是盡孝,其實就是相看人家,為了結親唄。」船夫道。


    「難道日後我們做甚吃食都要先孝敬她。」謝書生不悅道。


    好在今日魚湯艾弛做了兩鍋,否則被那柳小姐搶走,他們還吃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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