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頎長的黑影出現在鄭秋白眼前,鄭爺抬頭,發現這人戴著墨鏡,黑黃格子的長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活脫脫一個蒙麵盲人。


    鄭秋白直起身子想繞開這位盲人,對方卻拉住他,嗓音怪異道:「這地方打不上車,我有車,你走不走?」


    原來是拉客的黑車司機。「走。」鄭秋白點頭,他也不怕自己被打劫,在燕城,敢搶他算是不長眼也不要命了。


    黑車師傅開到跟前的車粗略一瞧是輛寶馬七係,對此,鄭爺揉了揉眼睛,覺得酒都要醒了。


    還沒等他再次確認車型,戴墨鏡的黑車司機已經降下車窗,催他上車。


    酒精壯膽,鄭秋白也不考慮這二百萬的寶馬在燕城跑黑出租到底有多奇幻了,他現在隻想休息,但理智還是讓他坐上車後,張口說了個酒店的名字,那地方離公司近,頂樓有他常年租住的套間兒,比迴家方便。


    開車的霍峋看著後視鏡直心酸,他當鄭秋白開口去酒店是準備繼續赴約,於是默不作聲把油門踩到最高。


    靠著車窗迷糊的鄭爺蹙眉,車裏的被暖氣烘發的味道叫他愈發想吐,「師傅,您在車裏抽菸嗎?」


    霍峋壓著嗓子迴:「偶爾,今天沒抽。」


    「那麻煩開下車窗,我喝多了,想吐。」這車裏的煙味兒不是鄭秋白習慣的那幾種菸草味,有點奇怪,總之鄭爺很不喜歡。


    後車窗嗡嗡降下,冰涼的夜風吹進來,空氣清新多了,鄭秋白也舒服多了。


    霍峋將人送到酒店,鄭秋白從錢夾裏掏出一張簇新的百元大鈔遞過去,「別找了。」


    「要我送你上去嗎?看你路都走不好了——」霍峋圍巾下的臉氣得和人民幣一般紅。


    「不用了,謝謝,您快去跑活兒吧。」鄭秋白邁開腿下車,酒店的門童和大堂經理都認識他,當即一口一個「鄭總」的圍了上來。


    完全沒有霍峋下手的機會。


    霍峋轉頭到大廳也給自己定了一間高級行政套房,又向前台打聽起來,他說自己看剛剛進去的鄭秋白很眼熟,似乎從前有過幾麵之緣。


    前台聞言順勢和他聊起來,「那位是立人集團的鄭總,他們公司好幾個高層在我們這兒都有固定套房,忙起來迴不了家,就來這對付一晚,換洗衣服什麽的。」這家酒店,有立人集團的入股。


    「他經常住這兒?」


    「鄭總來的還挺多的,他好像原本住的離這邊比較遠,有時候應酬喝酒了,沒辦法開車,就到我們這來。」


    霍峋默默聽著,伸手接過自己房卡。門童上前詢問霍峋是否需要泊車,霍峋點點頭,剛遞出車鑰匙,他又想起什麽,轉身向外走去。


    從車廂裏摸出兩包七星王和一把火機,霍峋才把車鑰匙交給門童,「麻煩了。」


    重新迴到酒店大堂時,霍峋想都沒想就把手上的東西丟進了垃圾桶,銀製火機落地咚一聲,很響。


    即使過去這麽多年,鄭秋白的喜歡與不喜歡,他還是一眼明了。


    住進寬敞行政套房的霍峋一晚沒睡,他第二天中午的飛機,早上要開車前往京市,而他還答應了下屬迴到港灣前迴復完所有的工作郵件,最終為募投管退的種種事項忙的幾乎不可開交。


    待他合上沉重的筆記本時,窗外已經升起了冬末的朝陽。


    情人節結束了。


    他該離開了。


    鄭秋白直到情人節後,才收到了從金玉庭輾轉送到他手上的奢牌男裝,袋子上綁著漂亮的絲帶和已經有點蔫的玫瑰花。


    金玉庭早兩年就已經關停了會所項目,如今隻剩下酒店住宿和兩層餐廳還在營業。


    鄭秋白很少再迴去,也很少再有所謂的追求者看準日子給他往那地方送東西了。


    打電話過來的薛柔現在是金玉庭的酒店經理,她道:「也不知道是誰送的,沒有留名,隻有一張賀卡,上麵寫著鄭蝴蝶收,還是商場統一派人送來的,我說讓他們原路退迴,可他們說,買主說無論如何都不接受退款,如果您不喜歡,就自行處理。」


    薛柔沒辦法,隻能叫人給鄭秋白送到集團去。


    「我知道了。」鄭爺隨手打開兩個袋子看了看,裏麵的男裝都是上次他在店裏看過卻沒挑的,其中有條黑黃格子的圍巾很紮眼。


    他把圍巾拎出來,麵料厚實,托在手心裏沉沉的。


    原本不知道是誰送來的衣服,鄭秋白不準備穿,但這條圍巾有些眼熟,也不比他挑給葉靜潭那條難看,於是鄭爺下意識留在了手邊。


    這條圍巾陪著鄭秋白走到了初春。


    四環的釘子戶最終還是被清理了,葉靜潭找來的這夥人足夠缺德,上山將人家的祖墳掘了,還把菜地和春天即將掛果的梨樹徹底糟蹋,又每夜上門砸門砸玻璃,報警也無果,沒人出警,最終逼得人不想搬也要搬。這件事鄭秋白知道的很晚,畢竟他和葉靜潭之間已經冷戰長達兩個月,從情人節開始,兩人之間的交集僅限於例會和集團會議,私下再沒有見過麵。


    葉靜潭一直怪鄭秋白處理的不夠及時,還需要他親自動手。


    鄭爺對此並不惱火,他對葉靜潭從未真正生過氣。


    就像他小時候寄居在葉家曾有過的自卑和難堪一樣,他相當理解葉靜潭如今冷漠堅硬的表現。


    他那時也以為,他和葉靜潭是尤為相似的兩個人。


    他們同樣有內心深處的傷口,是可以理解彼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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