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曾以為,他和霍峋之間是可以跨越的鴻溝,而非生生不見的天塹。


    霍峋的眼淚掉進了碗裏。


    「你這麽說,是想要和我分手。」


    「我們沒有在一起過。」


    隨著鄭秋白的聲音落下,門外響起了尖銳的剎車聲。


    一夥步履匆匆的保鏢擠進了狹小的蒼蠅館子,目標精準地鎖定坐在角落的霍峋。


    霍峋猩紅著眼盯死了鄭秋白,他不敢相信鄭秋白會通知霍家來抓他。


    他在鄭秋白的心裏到底是什麽?他就隻是鄭秋白用來向霍家求和示好的工具嗎?


    鄭秋白都沒有在乎他的眼淚。


    鄭老闆起身時最後看向他,一語訣別,「迴家吧,別再來了。」


    「鄭秋白!」


    這一聲撕心裂肺。


    躺在小床上睡覺的霍峋猛得睜開眼,他捂著心口,急促喘息著。


    痛苦的夢像是個極為不祥的預兆。


    真實又記憶猶新。


    霍峋想告訴自己那隻是夢,抬手卻觸及自己滿臉的淚。


    那似乎不是夢。


    是他失去一次的過去。


    *


    鄭秋白第二天才醒過來,藥物裏的鎮痛和安定成分讓他睡得不省人事,但好在,昨晚上的事情他還記得,記得相當清楚。


    一旁打盹的阿良見他醒了,立馬摁了床頭的唿叫鈴,又鞍前馬後扶著鄭爺喝水、起靠。


    不一會,身後跟著一群醫生的趙院長進來了,「鄭先生,那本書上應該也寫了,您這樣的身體情況,情緒不宜太過劇烈起伏,要平和做人啦。」


    鄭爺蓋在被子下的手有些遲疑地碰上自己的小腹,他在心底告訴自己冷靜,而後盡量平靜地問:「還在嗎?」


    出了那麽多血,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趙院長抬手扶了扶眼鏡,掏出一疊昨晚上的檢測報告,「最新檢查空腔有血積液,□□數值暫且正常,繼續躺一躺,定期檢查,估計能順利聽到胎心,所以,這次算您好運啦。」


    第50章 狠話


    聽到趙澤霖輕快的語氣,鄭秋白收緊的心髒如蒙大赦。


    這一定算是鄭爺人生中為數不多聽到後,幾乎想要喜極而泣的好消息。


    毫無疑問,此刻的他萬般想要留下這個孩子。


    在逐漸和過去相重疊的現在,鄭秋白總算就發現,和命運對抗是一件尤為辛苦的事情。


    他的所作所為,就像是螳臂當車,毫無用處,甚至引人發笑。


    但隻有這個孩子,是超出命運軌跡的意外,是上輩子不曾發生,而這輩子實在讓人超乎意料的出現。


    無論如何,鄭秋白現如今都想試著留下它,他已經坦然接受自己曾和霍峋錯過、生生不見,對麵不識,或許這輩子那悲慘的一切還是會如常發生。


    可萬一,這個寶寶會成為一切變得不同的新開始呢?


    縱使沒有萬一,它也可以讓形單影隻的鄭爺不再是這個世界上孤零零的存在。


    它是鄭秋白血脈相連的小孩。


    它天生就是來愛鄭秋白的。


    清除閑雜人等的病房,趙院長耐心迴復著病人的詢問。


    想當爸爸的鄭爺有好多好多的問題縈繞心頭。


    比如,「我剛剛懷孕的時候,喝了很多酒,這會不會對孩子有什麽影響?」


    還有,「懷孕期間流了這麽多血,會不會流掉它的營養,萬一它發育不好怎麽辦?」


    以及,「我想盡力生下它,但它,應該不會和我一樣,是……這種身體吧?」


    趙澤霖挨個同他解釋,還不忘寬慰:「可能會有影響,但都不是大問題,等胎兒成長到一定地步,我們也會有排畸的檢查。您現在大可以放心,這個關頭,我們最大的任務肯定是等寶寶的胎心出現。」


    趙院長擺專業講道理,有理有據,將鄭爺哄得心放進了肚子裏。


    臨走前,他道:「不過為了防止再有昨晚的事情發生,我建議您還是叫一位親屬來陪床,萬一有什麽突發事件,可以託付他做主。」


    鄭爺點頭,「我知道了。」


    話這樣說,鄭秋白卻也頭疼找誰。


    告訴霍峋肯定不可能,別看這小子以後是個牛b閃蛋的投行大老闆,現在就是個十九歲的毛頭小子。


    他自己都是個孩子,怎麽能負擔另一個小孩的責任。


    再說了,萬一連帶著霍家都知道了,無外乎兩種結果,一是同鄭秋白搶奪孩子的撫養權,二是覺得鄭秋白這樣的身份哪裏配得上懷霍峋的孩子,逼迫他打胎。


    無論是哪種可能,鄭爺都接受不了。


    孩子可以沒有爸爸,但他不能沒有孩子。


    周圍算得上靠譜的人,鄭爺搜羅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在了勤勤懇懇削蘋果的阿良身上。


    這兩輩子,阿良對他都算是仁至義盡了。


    反而他,並沒有讓阿良走上更好更長遠的人生道路。


    鄭秋白長嘆一聲,開口道:「阿良。」


    「老闆?」


    「我有事求你。」


    阿良立馬坐正,「老闆,您有事情,吩咐我就行。」


    哪裏用得著這麽客氣?


    鄭秋白說往東,阿良絕不往西。


    畢竟他倆之間是過命的交情。


    當年阿良在京華大學附近當幫派小流氓,每天不是打打殺殺,就蹲局子。


    他做這行,因為家裏實在貧困,阿良老娘病了,妹妹還在讀初中,老爹好賭背井離鄉去躲債,多年來都音信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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