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每一次表露的厭惡都不過是在幫宋十川確認他曾經真的愛過他罷了。


    「但我對你沒話可說,」喻樅道,「你現在說這些都隻是自我感動罷了,我根本不會再有跟你好好說話的心情。」


    「至於你,你們alpha不是都很有自己的一套價值排序標準嗎?你完全可以重新找個切入口東山再起,可你賴在這裏低三下四地糾纏一個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你有關係的人,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未來?」


    宋十川的視網膜交織出一片幽幽蕩漾的深潭,喻樅在水裏和他劃清界線,下一秒界線就被水流衝到離他們很遠的地方:「你怎麽這個時候還在為我考慮呢?害得我本來準備好的話又不能說了,還得再改一改。」


    喻樅頓時長了脾氣:「你本來要說什麽直說就行!」


    「哦,」窗外有車子打著遠光燈開過,宋十川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不經意的光線在他瞳仁裏轉了大半個圈,「我本來要說你其實比我晚了,雖然我愛你愛得晚,但是論追名逐利,該是你比我晚了太多。」


    「我知道這個時候的人需要什麽,因為有了更實在更好追逐的目標,有無數次得手的機會和得手之後不斷積累的上癮一樣的滿足,所以人就會恨不得把其他時間都壓縮起來,不想多花一丁點多餘的精力,連多說一句話也會覺得不耐煩,尤其是生活上瑣碎重複又不得不以此維生的東西,廚師保姆保安床伴都恨不得是同一個,還要百分百確鑿地對你了如指掌。」


    「以上這些我通通都可以做到,連額外獎勵也不用你給了,我知道你給的不開心,我可以連這個也不要。」


    沒等喻樅再反唇相譏,宋十川又說:「我的全副身家替我作證。我所有的一切都跟你姓了,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沒有比我更了解你又比我更安全的人,沒有。你自己心裏也是清楚的不是嗎?」


    「……」喻樅無意識抿了一下嘴唇,意識迴籠之後又重重抿了一下,即便在黑黢黢一片的房間裏他也不忘給自己打掩護,但他自己並不這麽覺得,他反而疑惑於自己似乎嗅到了一種不應該存在的味道,仿佛要勾起他久違的饞蟲。


    他是從來不會在房間裏吃東西的,可為什麽他卻好像在宋十川碰到他的那塊皮膚上聞到了一種甜味,它越來越清晰,一點也不繞路地鑽進自己的身體,甚至還具有一些隻存在於他道聽途說中的特點,這所有的特徵結合起來簡直就像是……他聞到了宋十川的信息素一樣。


    但這怎麽可能呢。他的信息素更不應該是那種討人喜歡的味道。


    宋十川當然沒看到他的小動作,因為趁著喻樅在收拾自己那些走勢莫測的情緒時,他再度趁虛而入,貼著喻樅的唿吸試圖讓自己更充分地融化在夜色裏,忘我而幸福地微笑起來。


    那平坦的小腹上沒有疤痕,喻樅的身體早就已經恢復了平靜,那個孕育過孩子的地方也並沒有幹癟下去,仍是充盈的完整的,不需要什麽人再用什麽樣的愛去幫他描補填充。


    好安靜啊,宋十川就伏在重新軟下來的肚子上,一瞬間生老病死。他覺得自己的肚子裏好像也長出來一個全新的自己了,羊水破裂的時候把他身上那種癲癡的聰明勁兒也沖洗了個幹幹淨淨,從頭到腳都放空,變成一個事實的傻子。


    一個人要得點什麽病是很容易的,比如沒有維生素c會得敗血症,曬不到太陽會得佝僂病,因為缺失而轉化的疾病數不勝數,他因為這兩年找不到喻樅也病得完全變了一個人,但是喻樅絕不會像他那樣,喻樅就是有那麽好,一點都不會變壞。


    「我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喻樅的手又在半空中抓握了一下,扶著床沿慢慢挪動到床頭燈放置的地方,但這次,是他自己沒有按下那盞燈的開關,「那你先猜猜看我想要你做什麽吧。」


    「你當然想要我趕緊滾了……」宋十川垂下眼睛,「但我也可以先滾,我要去家裏一趟找找還有什麽東西可以賣的,滾完了我就迴來。雖然你那麽討厭我,還幫我簽了十幾個億的捐款協議,但其實還是你對我手下留情了吧?不然你可以簽更多的。」


    喻樅半點不覺得這句手下留情是對自己的誇獎:「寫多了你到時候拿不出錢來,還是讓人家白白高興一場,你可真會連累別人替你受罪的。」


    「給不出我就在你這裏打工,你給我發工資,之前說過的廚師保姆保安床伴我都做,以後你女兒長大了我還可以給她當家庭教師,工資你算我每個月2800,不,2600就行,用你給我的工資慢慢還。」


    「那你猴年馬月能還上十幾個億?」


    「不知道,反正在你身邊留到能還上為止。」 宋十川無限憧憬地說。


    喻樅忽地冷笑起來:「那你的未來真是一眼就能看得見底了。」


    「我希望它是這樣,」宋十川說,「希望一切都如你所言。」


    今晚喻樅第二次提到了未來,這對現在的宋十川來說稍顯陌生,反倒是以前的他會很擅長這類話題。通過目的驅使不斷催促自己前進,這幾乎是每一個alpha的本能,在這個領域裏,喻樅不過是初涉規則的新手,他還天真地想用一些話術或者談判技巧之類的東西來調動宋十川的社會性慾望,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希望在宋十川身上喚醒的欲望恰恰已經寫好了他自己的名字。


    比起當年那個赤忱純善、因為一時的擔心和著急就能把身上所有東西都掏幹淨的喻樅,現在這個看似清醒,理性,能從欲望中得到好處,也能在利我的規劃中步步前行的他,反而更讓人有機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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