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原隰沉思片刻——“我早該想到的,一開始就該想到是他!那個笛中之靈許玠,就是鄭雲箋口中的聞笛,初霽遺失在凡間的一縷元神!當初他一來就該想到的。他一來,清水鎮就開始有魂魄無故失蹤,怪不得……”


    朝生點頭,“的確是他。想來,他不僅僅擁有許玠和聞笛的記憶,他應該擁有初霽全部的記憶。不但如此,他有自己的思想,完全不受製於人。”


    朝生接著說道,“他的生命是從許玠的死開始的,許玠的經曆就成為他心性形成的最主要的部分。所以就算他擁有屬於初霽的全部的記憶,主導他的卻是做許玠時從小到大不堪的迴憶,因而他心中的恨更甚於初霽。他也許知道初霽在做什麽,所以,他要做另一件事,那就是報複。”


    “而最好的報複,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他要重布七絕血陣,為扶蘭報仇?”原隰現在也理得差不多了。


    “不錯。九幽劍集邪念怨念為一體,用此劍斬個仙帝龍皇不成問題。更別說是僅僅做個陣眼用來布陣,可見七絕血陣的威力。”


    原隰後知後覺:“那他要殺的是……”


    “據說前任天帝臨淵是唯一知道七絕血陣原本的布陣之法的人,想來當年的七絕血陣,也是他布的。那個許玠要殺的人,大約就是前任天帝臨淵。臨淵在三千年前卸去天帝一職,歸隱於玉塵山。”


    “可你不是把許玠封鎖在笛子裏交給初霽了嗎?他怎麽還能出去煉魂鑄劍?”原隰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不願再想下去。


    “隻能說明,初霽放任聞笛複仇。他們本就是一人。他們都有恨。隻是對初霽來說,更重要的是就活扶蘭。那麽,另一個就要肩負起報仇雪恨的責任。”朝生眼神飄忽著遊離了一下,而後便散發著幽深的光澤。


    “那……如今顯現的異象是……”


    “九幽劍鑄成了。”朝生沉眸說道。


    原隰不禁皺起眉頭,沉思片刻,他舒展眉頭說:“我想,你不會真的不管他的,對嗎?”他看著朝生,目光中帶著堅信和期待,很是明媚耀眼。


    “誰說的?要死要活都是他的事,要報仇也是他的事。天界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死個天帝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朝生神色漠然,沒有流露出半分情緒。


    原隰卻輕笑,“你就是嘴硬。嘴上說不會管任何人的死活,但是很多事情你還是會插手,其實你的心還沒冷到萬年寒冰那種地步。”


    朝生被人說中了心思,沒好氣地說,“你又知道?”


    原隰笑道:“我就是知道。”


    朝生故作不悅,“別以為你很了解我。”說罷便推門離開。


    原隰無辜地摸摸鼻子,而後無奈地笑著搖搖頭,跟了上去。


    滄海月明閣裏。


    “我以為此生無緣與你再見,沒想到上蒼憐我,我沒去成南海,你倒是來了。”李京儀語氣之中帶著激動,他生前唯一的心願也了了,實在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鷺華也釋然一笑,道:“生死之事,我雖沒有看破,但如果來世我們還能遇上,我一定會與你再做知己。”


    “我唯一的心願已經了結,就算要去鬼門關也再無遺憾。保重。”李京儀淺笑著,拍了拍鷺華的肩膀以示安慰。


    朝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燈鋪前,她把原隰和鷺華支開,以神力滅了那十二盞長明燈,破了聚魂陣。李京儀的魂魄沒了陣法束縛,不久便被黑白無常帶走了。


    此時初霽現身,他雙眼猩紅,寒意逼人。


    “為什麽?”他蒼白的臉上是駭人的怒意和殺意,“為什麽要破了那個陣法?你明知道……”


    這個陣法是初霽親自設下,法力強大異常。如若不是朝生,修為一般的人很難破解。


    “就是因為我知道,才更要這樣做。否則如何再引你現身?”朝生神色自若。


    “你想阻止我?我的事和你有什麽幹係?你不是向來不理閑事嗎?!”初霽反問道。


    “本來我也不想管。但是九幽噬魂劍的事,已經牽扯到冥界和凡間兩界,那些無辜的亡靈本可以去地府投胎轉世,如今卻被他祭了劍。”


    初霽知道朝生口中的“他”是誰。


    “他是我的一縷元神,自然是要做我想做的事。的確是我解開笛子的禁製放他走的。但是你若是存心想阻止,就不可能把笛子還給我。可見,你從一開始也不是為了什麽天道輪迴而來。”初霽略微冷靜下來,但依舊沒什麽好臉色。


    “那許玠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你從一開始就授意的?”朝生問道。


    “不是。我也是昨夜見到他才知道的。”


    “所以你就那樣放任他?”


    “有什麽不對嗎?他在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事。”初霽麵不改色,冷若冰霜。


    “可你有沒有想過,他之前不過是一縷殘識,如今卻能做到這個地步,如果沒有你的幫助,隻靠他自己,你覺得可能嗎?他的背後,一定有一個更加強大的推波助瀾者,而現在隻剩半條命的你顯然不是那個人。”這才是朝生最在意的。從一開始她就發現,許玠遠沒有看上去那麽弱。雖然力量遠不及她,卻藏得很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看來你把笛子交給我,隻是為了試探我,並且引出幕後之人。”


    聽初霽這麽說,朝生沒有否認。很多事情她不想解釋。不論這究竟是不是她的意圖,現在解釋也毫無意義。


    見朝生沒說話,初霽知道她是懶得接茬,索性他也不遮掩,毫無顧忌地說道:“他是受了魔君浮川的幫助,才會短時間內有那麽強大的力量。”


    “魔君浮川?原來是魔族……”朝生蹙眉,心卻是更加沉了下去,“既然你知道,你……”


    “放心吧,憑借他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啟動七絕血陣,到時候還是要浮川親自動手。”初霽道。


    “一旦浮川得手,結果便是他殺了前任天帝。屆時天界和魔界還是免不了一場大戰。那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朝生質問道。


    “魔君浮川和前任天帝臨淵的事是他們的私人恩怨,臨淵曾經說過,若有一日浮川來找他清算恩怨,他不會怨他。所以,兩界不會那麽容易開戰。”初霽道。


    “我怎麽不知道?”


    “你年紀尚輕,自然不知這些陳年舊事。”


    “……”這群老東西……朝生無言以對。


    “所以,你和浮川目的一致,相互利用。”這是朝生最後得出的結論。


    “是。”初霽毫不避諱道。


    “如今九幽劍已經鑄成,想來許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該交給浮川了吧。”


    初霽點頭。


    朝生微微勾唇,那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初霽剛想和朝生算聚魂陣的賬,還沒等開口,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楚狂適時出現,把初霽扶住。


    楚狂提醒道:“君上你下手輕點,初霽仙君已經這樣了,萬一……”


    朝生:“死了是他活該。”


    “……”


    許玠把鑄成的九幽劍交給魔君浮川,剛剛返迴,卻遇到了走在前麵的朝生和扛著初霽的楚狂。


    “……”


    朝生二話不說就把施法把許玠這縷元神歸到本命元神中。


    楚狂:“……”


    “這麽簡單粗暴的嗎?”楚狂一個沒忍住就說了出來。


    朝生冷聲道:“這麽能作,本座忍他很久了。”


    楚狂:“……”


    朝生封住了初霽的修為,滅了他的續元燈,不再讓他做燃燒元神這種自殘行為,並且封住了他的神識,不讓他折騰。


    “那君上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楚狂問。


    “告訴地府那邊,就說本座說了,失蹤的魂魄的事,等初霽醒了自會負責,絕不會拖欠。”朝生道。


    “是。”楚狂應和道,“那初霽仙君……”


    “本座自會處理。”


    ……


    迴到客棧,鷺華追上朝生,正色說道:


    “榆火神君,我尚有一事不解,希望神君解惑。”


    “問。”


    “我曾給京儀占卜過一卦,卦象上顯示他能活到八十壽終正寢,為何……為何隻活到四十多歲就死於非命?”


    朝生看著眼前什麽都不知道的南海二殿下,覺得有時候做一個不明不白的傻子也挺好。


    “也許是你卜錯了。”朝生漠然道。


    鷺華自然不信。他自幼習占卜之術,很久沒有占錯卦。


    “還請神君指點一二。”


    “人各有命。你的出現亂了他的命數,死得早些,不足為奇。”朝生說罷便離開了。


    她是真的怕他追上來刨根問底。很多事情,不能說,不可說。


    鷺華倒是沒有追上去,他定定立在原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竟然是……因為我嗎?


    ……


    從清水鎮離開,朝生和原隰就兵分兩路。朝生和照雲帶著初霽迴長明殿,原隰、楚狂和鷺華一起去查鮫人族貴族失蹤的案子。


    原本鮫人族貴族失蹤的小事犯不著長明殿出動,但楚狂算是南海龍綃宮的女婿,所以這算是楚狂份內的事。


    而這件事也是南海鮫人王對長明殿許下的願望,願意以對長明殿白供奉十年的鮫綃和珍珠為代價。眾所周知,南海出蛟綃紗,一名龍紗,其價百餘金。這生意倒是穩賺不賠。


    原隰開始因要與朝生分離而不悅,但是他很快想明白了朝生的用意。他不該總是那麽依賴她的。在她的庇護下,盡管他很努力,卻不免有恃無恐。他應該一個人盡快變強大,到那時,他無需依賴她,他要她依賴他,他要她離不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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