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被關進侯府地牢,侯府嚴刑拷打了幾天也沒有問出顧琪兒的下落,顧琪兒這時其實已經在慶陽城,她帶著鬥笠,偽裝成賣魚販的樣子,她想偷偷進去救他,可是侯府守衛森嚴,不敢暴露身份的她,根本無法進入。


    問不出結果的侯府,把宋明押入慶陽城刑場上,宋明法術被道士所封,隻能做侯府砧板上的魚肉,侯府對外聲稱,妖怪禍亂百姓,罪大惡極,現將其處以火刑,還慶陽城百姓安寧。


    宋明雖身為妖類,但他是修為很高的妖,這千百年來他從未做過傷害慶陽城百姓的事,他知道這是侯府故意放出的風聲,他們是為了引出顧琪兒。


    事實證明侯府的這一招是管用的,顧琪兒偷偷溜入刑場,她看到宋明被綁在一根樹樁上,樹樁周圍堆滿了柴火,隻要一點火星就會使他命喪火海。


    顧琪兒焦急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宋明看到躲在角落的顧琪兒,他努力向她暗示,不要她為他出頭,若他的死能換她一世平安,他願意,他已經孤單地活了上千年了,若還要這樣活下去,他寧可為她做點什麽。


    宋明的暗示並沒能阻止顧琪兒,她眼見沒有辦法救下他,便隻能去求父親,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喪身火海,她做不到坐視不理。


    顧琪兒走到侯府門前跪下,侯府管家看見幾日未見的大小姐,他激動的跑進去大喊:“小姐迴來了,小姐迴來了。”


    侯府的仆人全都跑出來,他們很驚訝,被妖怪擄走的小姐竟能安然無恙的迴來,二夫人抱著跪在地上的顧琪兒失聲痛哭,她一度以為自己要失去這個女兒。


    安然歸來的顧琪兒被管家帶到侯爺麵前,剛到大堂上,顧琪兒忽然從袖口內抽出一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琪兒不孝,惹父親生氣,琪兒鬥膽請父親放了宋明,琪兒願意嫁入黎國公府。”


    顧侯爺陰沉著一張臉坐在大堂中央,他起身緩步走到顧琪兒麵前,一腳踹翻跪在地上的女兒。


    “你若想要你母親平安,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嫁過去。”


    顧琪兒沒想到,平時裏一直疼愛她的父親會拿她的母親威脅她,她癱坐在地上一時竟不知怎麽辦才好。


    宋明沒有救出來,顧琪兒卻再一次被鎖進房間,她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卻又害怕會連累母親,母親這一生因為妾室的身份一直被欺壓,若再被她連累,母親這未來的日子還不知該怎麽過。


    她努力拍打著房門希望父親能放了宋明,可是緊鎖的房門外沒有任何人迴應她。


    過了半晌,一個丫鬟匆匆跑過來隔著門縫告訴她,宋明已被處死,熊熊大火已將他燒成一片灰燼,丫鬟遞給她一個已被燒的變形的發簪,她說是她買通行刑的士兵,從那片灰燼裏撿出來的。


    顧琪兒緊緊攥著漆黑的發簪哭的泣不成聲,父親終究還是沒有放過他,他們隻不過萍水相逢,他卻為她丟了性命。


    顧琪兒為此絕食三天,她的父親並沒有來看她一眼,他隻派人來告訴她一聲,她的生死將決定她母親的生死,顧琪兒隻能逼自己繼續吃東西,她隻能讓自己活著,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竟會如此冷酷無情,她開始羨慕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她們有的是她向往的自由。


    南煙雪靈識撿起的第二個記憶碎片已是五日後,紅紗帳纏綿的梳妝台前,一方葵形銅鏡映襯出顧琪兒的倒影,鳳冠霞帔,紅唇皓齒,纖腰猶如緊束的絹帶,十指好似鮮嫩的蔥尖,鮮紅蓋頭能蓋住的是淚千行,蓋不住的是如絲線般纏繞心髒的悲傷。


    顧琪兒手持紅色團扇,緩緩從侯府走出,她的夫君,國公府的二公子黎郎,騎著一匹頭戴紅花的高壯白駒,他一身紅袍加身,頭戴紅錦玉冠,金釵端端正正的將男子烏發束在裏麵,整整齊齊。


    她深情哀傷,他的臉上也未見笑容,兩個各懷心事的人禮數周全地完成了迎親禮儀,十裏紅妝送她離開,周圍皆是羨慕的人,她聽他們誇她國色天香,誇他英俊非常。


    他們說侯府的女兒真是好福氣,嫁入這樣的好人家,有兩個年輕的女孩還在感慨,為何自己沒有生入這樣的人家,她們羨慕她,她們不知道,她也羨慕她們。


    她想退婚的事情早已傳遍整個慶陽城,國公府自然也是知曉的,但黎郎還是決定娶自己,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他都十分配合。


    她也配合他完成成親禮儀,國公府的客人都說這是一對好姻緣,她聽到有兩個孩子跑到紅毯上喊著:“父親,父親。”隨即便有嬤嬤走上去抱他們離開,她知道那就是他的孩子。


    她對他並沒有更多的期待,若這就是她的命運,她隻能選擇接受它。


    洞房夜裏,圓月掛於枝頭,浮雲鋪在天際,喜燭映照出重重花影,顧琪兒頭頂鴛鴦戲水的紅蓋頭端坐在新房內,家中的嬤嬤教她在新婚之夜要溫柔,要照顧好新郎。


    可她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到了子時,府中的丫鬟來告訴她,二公子出府去了別院,她深唿一口氣,揭下蓋頭,和衣躺下。


    幸好他沒有過來,他若真的來了,她還不知該怎麽應對,躺在床上的顧琪兒一夜未眠,她一想到宋明,眼角的淚水就流了出來。


    第二日,顧琪兒去向國公府老夫人請安,老夫人明顯很喜歡她,她拉著顧琪兒坐到自己身邊,說要她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


    顧琪兒請安迴來遇到剛剛從外麵迴來的黎郎,他看她一眼,帶著譏諷的語氣說道:“聽說你在侯府時要退婚,怎麽?沒有成功?”


    她抬起頭尷尬地看著他,他的眼中寒意淩然:“若不是為了獲得你父親的支持,我也不會娶你,你既嫁入國公府,就好生待著,不要給國公府添亂。”


    她低著頭小聲應允著,她有什麽資格給國公府添亂,她隻求在這裏安穩地活著就好,在她踏進轎門的那一刻,她對未來的生活就已經死心,宋明已死,若不是為了母親,她想她絕不會嫁過來。


    如今既已嫁過來,一切便塵埃落定。


    此後的一年,日子平淡而安靜,顧琪兒總是待在自己的淅水苑,除了和老夫人問安,和一些必要的事情,她很少走出自己的院子,黎郎也沒有來過,他在另外一間院子還有一間廂房,他總是睡在那裏,黎國公府的人都知道二公子和夫人感情不好,所以也沒有人把她放在眼裏,她在這裏也沒有一個能靠得住的人,凡事,她都隻能親力親為。


    這些苦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麽,至少落的清靜,她讀書,畫畫,偶爾還會彈上一首小曲,別家的公子都羨慕黎郎娶得一位才貌雙全的女子,隻有他不珍惜。


    日子若就這樣過下去,也不算難熬,可是一切就在她嫁過去的第二年被打破。


    黎郎執意要納那個女子為妾,他叫她芸娘,他說她是這世間最懂他的女子,他說兩個小公子需要母親在身邊照顧。


    國公爺默不作聲,老夫人隻有一點要求,須得顧琪兒先懷上黎家的子嗣,才會允許那個芸娘進門。


    黎郎不敢違逆老夫人,他為了芸娘第一次踏進顧琪兒的房間,顧琪兒慌張得想要躲開,卻被他一把抓住。


    他看著她惡狠狠地說道:“你非要這樣刁難芸娘?你想要個孩子對嗎?我給你!”


    “我沒有……”顧琪兒話還未說完就被黎郎一把推到床上,她不知道他為何這麽恨她,她和他在成親前從未謀麵,成親後,她按他說的老實的待在自己的淅水苑,就算府中的人冷落,刁難她,她也沒有一句怨言,可就是這樣,他還是對她滿腔的怒火,他逮到機會就奚落嘲諷她,她知道自己當初想要退婚的行為讓他不滿,可是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她不知道他為何不肯放過她。


    顧琪兒一個趔趄摔倒在床上,她試圖用枕頭擋住他,黎郎一把抓過枕頭丟在地上,他看著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的顧琪兒,心中的怒火更旺,顧侯爺一開始並沒有看上他,後來成親的日子終於定下來,她又執意要悔婚。


    這偌大的陳國也未見過幾個女子悔婚的,這對他來說是極大的羞辱,他告訴父親自己不願再娶顧琪兒,可是父親為了國公府的利益,執意要他娶她,作為交換,父親不再管他納妾的事情。


    可是這個顧琪兒在府裏的每一日都在提醒他,他不如別人,她在府裏不爭不吵,吟詩作畫,所有人都對她交口稱譽,倒好像是他做的不對一樣,今日他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優秀。


    他逼近蜷縮在角落裏的顧琪兒,顧琪兒雙手揮舞不停的反抗,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摁倒在床上。


    他從小習武身體強壯,就算他不習武,他身高馬大,她也毫無辦法。


    她緊緊抓著床上的帷幔,眼淚順著臉頰流淌,她想要大聲的哭,卻哭不出來,她嗚咽著看著他,他的眼裏充滿著怒火。


    她知道他不愛她,她也不敢奢求他愛她,她隻想安安穩穩地待在這裏,就這點小小的願望也無法實現。


    她看著他在她身邊沉沉地睡去,英俊淡漠的臉上,眉心微皺,若不是命運的陰差陽錯,她也許會愛上他吧,可是沒有如果,她和他注定要起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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