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您去了哪裏?屬下派去的人在隱迭並未發現您的蹤跡。”


    是顏爽通過空音訣和他聯係。


    “你幫我查一下臥雲居。我現在一切安好,你們無須擔心。”


    空音訣是候府獨有的傳話法術,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製。比起什麽飛鴿信件口諭,這個方式尤為高效安全。


    “沈泰在邊上嗎?我有一些問題要同你們討教。”


    私下裏這三個人就是兄弟一樣相處。什麽大街小巷的八卦,什麽新潮的款式,或是誰誰誰的私事,隻要三個人一起喝酒,那就是無話不聊,不醉不歸。


    “將軍,您說吧。為您分憂解難是兄弟們的榮幸!”


    “如果,我是說如果哈。有一個女子她沒有拒絕一個男子的親吻和擁抱,是不是說明這個女子喜歡這個男子呢?可是當這個男子問女子有沒有喜歡的人,女子卻答道並沒有。這又怎麽解釋?”


    有一說一,軒轅承影很是後悔叫沈泰一同在場迴答。


    顏爽:我覺得她肯定是喜歡這個男子的,大抵是不敢承認。


    沈泰:胡說八道!這女的一看就是個**,不拒絕不承認,不是**是什麽!


    顏爽:你不懂女子怎就隨便汙蔑她名聲?真的不明白你是怎麽娶到老婆的。


    沈泰:那不正說明我了解女人嗎?不然你怎麽沒有?


    顏爽:那還不是因為我立誌要保護將軍,將軍不先成家我哪裏好意思!不像你臉皮厚的和玄冥山的雪一樣。


    沈泰:@?&#……


    顏爽:?#&@……


    不一會,傳來了刀槍亂揮的聲音。


    軒轅承影聽著頭大,直接退出了三人群聊。


    沈泰和顏爽但凡幫他答疑解惑,就是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爭辯著就吵起來了,沈泰口才不如顏爽,便是直接拿刀槍和他講道理。


    他想起在學堂時夫子教導過:一個人一次應當隻想一件事情,並持之以恆,這樣便有希望得到它。


    她說現在沒有心儀之人,他還是很有機會能夠成為她心儀之人的。


    隻要努努力,給她想要的,陪她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東西,玩想玩的物件。就算全是棱角,他對於磨平它們也是自信滿滿。


    軒轅承影突然就燃起了鬥誌。


    翌日,他特意起了個大早。


    臥雲居是一處被櫻林籠罩偏僻的小院。


    方圓百裏,沒有一個市集,沒有一個村落,沒有一戶人家。


    看來得自給自足了。他在廚房中找著了幾個蔬菜種子種在院內,又往池塘撒了點魚苗,興許過幾日能做魚湯給她補補身體。


    先給她準備好午膳吧,然後我再去房中慢慢療傷。


    灶台上還有昨夜剩下的菜。他擔心她吃不得隔夜的一並倒掉了。


    軒轅承影長歎了一大口氣。


    銀沙醒來的時候已是晌午了,她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焦味,似是廚房傳來的。


    她洗了把臉就小步跑出來了,果然看見她的廚房冒著濃煙。


    簡直就是在燒屋子啊!昨天莫不是用法術做的一桌好菜。


    銀沙摸索著進了廚房,看見灰頭土臉的軒轅承影,捂著嘴笑出了聲。


    軒轅承影聽到背後的笑聲,也沒掩飾什麽。半蹲的他仍執著於生火做飯,明明是記得步驟和材料沒大問題,偏就這火勢和想象中大相徑庭。


    銀沙拿自己的袖口擦了擦他臉上的泥灰。


    “還是這樣好看。”她笑著對他說。


    軒轅承影抬起頭,她的目光裏都閃爍著星星的光芒。


    “銀沙。這裏有點髒亂,你出去等一下吧。”他看她的鞋履被這屋子裏的灰燼弄得髒兮兮的,姑娘家應當收拾幹淨在外候著便好。況且他做飯的架勢不是很有麵子的樣子,做出來的味道還不一定好。


    這是她第二次聽到他叫她名字。在雪宮,大家都尊稱一句宮主;就算在外曆練,手下的人也會稱她一聲姑娘。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這兩個字,她聽著格外欣喜和親切。


    “銀沙?”他見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又叫了她一次。


    “哦。”她迴過神來,“其實要不……我們去捕獵,然後晚上吃兔子肉把。”看他蹲地上捯飭柴火的模樣,還有這滿地狼藉的廚房。她想著沒準抓點什麽野味烤著吃比較方便一點,以往她都是這樣的。


    軒轅承影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對啊,他為什麽沒有想起來去打獵。虧得他連連征戰常駐野外,一下子腦子短路了。


    “嗯。”他對於這樣成熟的想法深表讚同。


    他拍打掉身上的泥灰,又從屋內拿了披風給銀沙,二人一起出了臥雲居。


    說來也奇怪,他清晨沒有覺察到任何生靈的氣息。何獨她一出了櫻林,這四周散發了不少動物的氣息。他變出一把弓箭,朝著視線以內的一頭小鹿射去。不想還有另一支箭朝著同樣的方向飛去,銀沙放下手中的弓,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他遠遠看見獵物倒地,加速走了過去。銀沙倒是不慌不忙跟在他後麵。


    他的箭射中了一頭小鹿,她射中倒地的竟是追逐鹿的一匹狼。


    狼肉……他是沒吃過,她應該也沒有吧。


    銀沙好像總是給他意料之外的“驚喜”。


    他看著那匹狼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不知是該和鹿一起拎迴去烤著吃呢,還是就這麽遺棄在這荒郊。帶迴去怎麽做呢?烤?煎?炸?煮?燉?蒸?設想了每一個做法,畫麵感都非常難以下咽。


    “不迴去嗎?”銀沙已經到了,手上拎著兩個獵物。


    他略有遲疑地接過這份食材,一直不敢正視她的眼睛。


    鹿肉不是個麻煩,這個狼肉……他一路上也沒想好怎麽做才算可口。


    銀沙顧慮到他還有傷需要調理,她推搡著他進屋休息了。


    輕輕施了個法術,這鹿肉已經處理好了在木枝上烤著了。


    銀沙捕殺這匹狼,實則是為了狼的內膽。隻有叔父和她知道,臥雲居附近的狼膽是治療反噬之傷的神物,一顆內膽抵得過數十人的至純精元。不過隻有她的雪箭才能射的中這狼,而軒轅承影自是不知。今日運氣蠻好,這狼極少會出現在白日裏,以是以前她都是夜裏才能捕獲狼膽。


    約莫過了一兩個時辰,軒轅承影自覺反噬之傷已差不多快好了。


    他看見在烤鹿肉的銀沙,手法倒是和沈泰一樣熟練。她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吃野味嗎,又或隻是煮點粥喝。軒轅承影很想知道她以前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


    “你的手藝蠻好阿。”軒轅承影湊近,一股酥香入鼻。


    “再等等,我這酒也熱了。”她將狼膽混在了廚房的溫酒中。


    軒轅承影記得他是連著那匹狼一並帶迴了臥雲居,可眼前隻有鹿肉並無狼肉。清蒸狼肉的話這口味口味有點太重了。


    一邊飲酒,一邊吃鹿肉,一如他在沙場的膳食。


    第一次吃到她烤的肉,親手溫的酒,他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這酒是……他送的?”他還未放下之前的疑惑,可打開聞到一股腥味就明白了。送她鬆蘿酒的釀酒技藝還是有一說一的,味道也比這溫酒香醇不少。


    “不不不。這是我自己私藏的,所以味道會有一點不一樣。”銀沙趕緊解釋。雖不知他緣何一直追問祝兄,但這壺酒的確是她私藏於臥雲居的。


    烤肉還可以,這釀酒就算了。軒轅承影對酒的味道相當失望——她是加了何種食材能使得這酒嚐起來堪比苦參。


    他已下定決心等要帶她去禤國,請她好好喝一盅他親手釀的冼塵酒。


    妙哉妙哉。


    軒轅承影自認識銀沙後,每每想到自己以後計劃如何將她不動聲色地騙迴禤國,如何擺一場鼓樂齊鳴的盛大婚宴。他每次冒出每個有關的念頭都是自詡妙哉二字。然而從來沒考慮過是否與有直接的聯係,


    他腦海中浮現和她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美好生活,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你沒喝多吧?”銀沙看他傻笑了足足一柱香的時間,擔心是不是溶入狼膽後這酒較之前會烈太多。


    “沒。”軒轅承影反應過來此時仍在臥雲居,剛才種種隻是他的臆想。


    “你要不也嚐一口。”他飲了一口含在嘴中,借著酒意慢慢靠近她。


    銀沙不僅嗜酒還貪杯,一端上酒杯就會喝到昏天黑地那種。想起在秋玉樓的晚上,她本能地搖了搖頭,推開他遞上的酒杯。況且她自己也是知曉本來自己釀的酒也隻是勉強能入口罷了,再加了狼膽,怕是味道難以下咽。


    “這是我特意為你溫的……”


    話還沒說完,銀沙隻覺得身體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裏,一個苦澀的唇和她的唇相互觸碰,喉嚨中滑入一股溫熱的液體。


    好苦啊。銀沙眉頭微蹙,沒想過這酒加了狼膽居然這麽苦澀。


    她被吻得一怔,加上酒的刺激,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眼睛直勾勾看著他。


    劍眉桃花眼,一身黑色長衫,瀟灑從容。


    這是他第二次吻她了。


    如果說上一個是輕薄,那這個可以說就是心動了。


    她固執地認為,酒後吐真言和酒後獻吻是一個性質。在某些東西的強烈刺激下,該場景下發生的一切行為皆是出於內心深處的渴望,真實並且具象。


    “好喝嗎?”軒轅承影問她。


    “對呀,這麽好喝,你可得多喝一點。我盡盡地主之誼嘛。”盡管是至苦,銀沙礙於麵子,笑盈盈地說了個彌天大謊。


    “哦?”軒轅承影真心欽佩她瞬間變臉的速度。


    “我有一些話想對你說。”他見她沒有像上次一樣跑開,尋思此時是個探尋心意的機會,不說絕佳,應當不會差到哪裏去。


    “有屁快放。”銀沙從不喜歡拐彎抹角,兜兜轉轉。平日裏她言談間的優雅隻是為隱藏隨心所欲的本質,一旦沾了酒,所有本性就暴露無遺了。


    這個不雅秉性,卻沒人和她說道過。


    軒轅承影萬沒想過等來這四個字,著實一驚,刹那忘了要和她表明心意這一茬,半天才想起。


    “嗯。我是想問你,你生辰是哪一天?”


    “秋入冬的第一場雪,那天就是我的生辰。”


    “父母可還健在?有兄弟姐妹嗎?”他繼續問道。


    “沒有,你呢?”銀沙意識到自己其實迴答一個,應當也反問他一個。


    “我也沒有。”


    “換我問你了,你吻我是喜歡嗎?”


    銀沙的這個問題一出,軒轅承影心裏咯噔一下。


    堂堂七尺男兒被一個姑娘家問這樣的問題,他是頭一遭。


    他覺得這事情必須得男子漢先開口,不應由女子提出來。


    他的確喜歡她,這個事實心裏早就承認了。


    “喜歡便喜歡,不喜歡就喜歡。磨磨唧唧和個娘們一樣。”銀沙絮絮叨叨地批評他,她很反感他迴答的時候總是很造作,還帶著小心翼翼。


    在二人一問一答的過程中,銀沙不知不覺喝了七八杯酒了。


    軒轅承影沒迴答,他走到她身旁,抬起她紅撲撲的小臉,唇落於她的額頭,眼睛,鼻尖。


    銀沙聽到耳邊有一個極其溫柔的聲音“喜歡”。


    “你是真的娘。哈哈哈!”她覺得這倆字真沒多難說出口。


    她掙紮出他的懷抱,跌跌撞撞跑到院內大喊,“祝元修,我喜歡你!”


    他在屋內聽得是真真切切,祝元修三個字如同一根毒刺一樣刺入他的五髒六腑。深入骨髓。


    她喜歡的不是他,原來她的祝兄才是她的心上人。


    是他想太多,還想到婚宴,真的可笑。


    “且戀殘陽留綺席,莫推紅袖訴金卮。”軒轅承影顧影自憐。


    寒夜的天幕,半個月亮斜掛,星星在閃爍著。


    夜色織了一張溫柔的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院落。


    銀沙喊完就倒在了院子裏,他給她蓋了一床棉被就去睡覺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銀沙覺得後背發涼,想翻個身裹緊被子再睡一會。她憑感覺沒摸到床榻,才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夜。


    看著西邊緊閉的房門,她為他這種行為很是不齒。


    她記得是被他灌了一口酒才醉的,可是他不管不顧自己迴房睡覺未免也太小氣了。既然你這樣對我,我也不必對你客氣了。


    銀沙愛憎分明起來,大道理是沒有的,胡攪蠻纏是一直存在的。


    銀沙童年是沒有任何什麽調皮搗蛋的趣事,碰巧在秋玉樓看過一兩樁。


    某個夜晚,她正和婁嬤嬤商議秋玉樓後續的一些營當。來往的花客中有一個提著夜壺的小廝,大概是用什麽特製的胭脂水粉蓋過味道進來的。小廝悄悄進了一間常年為隱迭重臣準備的房間。每次重臣到訪時,須有侍女先伺候沐浴更衣,再讓他欽點的花魁入房共度良宵。


    當日深夜,那重臣花客一身騷味不僅被趕出房間,還無奈賠了秋玉樓五百兩的折舊費,並被嗬斥半年不得再來。


    身為宮主,她報複的手段不能低級不能幼稚,一定要夠格局夠風度。


    自醉酒後,軒轅承影連著好幾日沒有和她說過話,也很少看他出門。銀沙隻是偶爾會聽見他屋內會有幾個聲音,他似乎和別人在商量什麽秘事。


    軒轅承影扔給她棉被後,迴房立即和顏爽取得了聯係。


    “屬下無能,七國地圖上沒有此地的蹤跡。”


    “再去查一個叫祝元修的,把這天下叫這個名字的都給我關進地牢。”


    顏爽愣了好一會兒,他何時對一個男子這麽仇視了。以前奉過密令殺的大多是手握重權之人,隻是一個簡單名字,竟是要全數抓了。


    “我說的不夠清楚嗎?”軒轅承影嚴肅且鄭重的問顏爽。


    “諾。”顏爽不容置喙地領了命,隔日就開始撒網捕魚了。


    軒轅承影每日看見銀沙在院內澆水喂食魚蝦,心中總是莫名的一腔怒火。


    他不明白,既是她說的沒有心儀之人,怎麽酒後吐真言是這個模樣。好一個口是心非、水性楊花的放**人。虧的我還救了她性命,真的不值。


    軒轅承影骨子裏是個小氣要死的,灑脫一麵隻是東方無邊想看的。


    他們這樣的修行高人,本就壽命無限綿長,容顏永葆青春,自是其他凡人想看見什麽聽到什麽都由他說了算。


    某日,銀沙在喂食魚蝦,軒轅承影開口叫住她。


    “什麽時候可以出去?”他連名字都懶得叫了。


    “過幾天吧。”她頭也不抬地迴複他。


    “我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你還不放我出去。”軒轅承影其實自己嚐試過離開這個偏僻小院,奈何沒有銀沙在他身邊同行,剛出院門就在櫻林迷失了方向。


    “你想離開了嗎?”她放下手中的魚食。


    他內心倒是不太想離開的,無人打擾他的清修,倍感舒心。要不是心中有一根刺,他或許會在臥雲居待上好幾十年吧。


    過了這麽久時間,禤國一定會有不少事情要他出麵解決吧。他是時候要迴去一趟了。


    “早晚,我都是要迴禤國的。”他清了清嗓子,特別強調了禤國。


    銀沙低下頭,半晌後說“三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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