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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臘月,村子裏過年的氣氛就濃烈了起來。蒸饅頭、蒸糕、醃鹹肉、醃鹹魚,各種各樣的好吃頭全要準備起來了,飄蕩在村子裏的各種香氣,引得小孩子們一個個饞的直流口水。按著村子裏的習慣,每到過年時,村子裏的娘娘們都會輪著做東,村子裏要蒸饅頭、蒸糕的人都會去做東的人家去。一方麵是給自家蒸點過年用的饅頭,另一方麵也幫著一起幹活,人多力量大,不然真要一家一家過,這一天也蒸不了幾戶人家。


    林雙家也是準備蒸饅頭。林雙喜歡豆沙餡的,林家爹爹喜歡蘿卜絲豬肉餡的。每年林家姆媽總要蒸百來個,反正天氣冷,放著也不怕壞。今年輪到村東頭王娘娘家做東。一大早的林雙就幫著姆媽劉小英拎著柴夥去集合。林雙心裏藏著小九九,抱著很木柴跑得飛快。


    將木柴放在屋外,林雙走進廚房,就發現已經有好多家到了。人一多灶間自然容不下了,於是,大家都轉到堂屋裏包饅頭。林雙乖乖的團團叫人,李家娘娘、劉家娘娘娘,一圈人叫下來林雙覺得嘴巴都有點幹了。這時就看到王娘娘在朝她招手。


    “雙雙來啦,你姆媽呢?”王娘娘朝林雙手上塞了一隻饅頭。“雙雙吃饅頭,吃吃娘娘調餡的手藝好不好。”林雙也不客氣的咬了一口。


    “謝謝娘娘,肉饅頭真好吃!我跑得快,姆媽在後頭呢。”林雙有點小機靈,每年到這個時候,包子是隨便吃的。說是隨便吃的,但是人的肚皮就那麽大,再吃又能吃掉多少呢?所以來蒸饅頭的都樂得做個好人,招唿大家都來品嚐一下味道。


    主家娘娘摸了摸林雙的頭:“我去迎迎你姆媽。你坐在這兒不要跑。當心燙到了就不好了。”


    “曉得了。”自家蒸饅頭都比較實在,一隻饅頭的大小差不多就和成人的手掌差不多大。林雙雙手拿著饅頭坐在門口慢慢的啃著。門外,主家王娘娘拉著林家姆媽在說悄悄話,說了好一會兒,才和林家姆媽一道進了門。


    今朝林雙的早飯、中飯、晚飯都是吃饅頭解決的。等晚上和姆媽兩人一人提了一袋包子迴家時,林雙就和姆媽講了:“姆媽,明朝我們早上吃粥就好了。包子留兩天再吃,好不好?”劉小英笑眯眯的點頭。


    晚上睡覺前,林雙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姆媽,爹爹還有五天好迴來哉,爹爹迴來就好過年了。”林家爹爹是個木匠,做得一手好木工。從小跟師傅學的,做家具從不用釘子,隻用榫卯結構。家具做好了,潑水不進。所以附近幾個村上有木工生活要做的,都願意叫林家爹爹來做。


    聽到林雙提起她爹爹,劉小英突然想起早上王娘娘與她說的話。“英英,你家林誌宏啥辰光迴來。我家老林講了,想開過年了,讓你家林誌宏跟他一起去寧夏討生活。說是那兒有個同鄉有關係,去了包能賺錢。多的我也不講了,等你家林誌宏迴來了。再過來一起商量商量。”


    現在林家全靠林誌宏一個人做木匠賺錢。劉小英就在家種田、帶孩子,忙裏忙外。雖然劉小英在嫁過來之前就曉得林誌宏家裏是個什麽情況,但是看著人家一個個都起了紅磚瓦房,心裏也是羨慕的。於是,劉小英的心裏也掛記起這件事了。


    二十三撣埃塵,二十四送灶,二十六過年,三十守歲。江南一帶過年的風俗大約就是這樣的。林雙一向聽話,姆媽叫做什麽就做什麽。所以小小的一個人,跟著姆媽一道幫忙做過年的準備。


    撣埃塵說白了就是體力活,家裏的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要打掃的幹幹淨淨。雖然林雙家的屋子是茅草屋,但是林家姆媽收拾的十分的清爽。正因為林家姆媽平時收拾的很清爽,所以二十歲撣埃塵基本沒有費什麽事,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就這麽做好了。


    二十四要送灶。南宋有位詩人叫範成大,寫過一道《祭灶詞》:古傳臘月二十四,灶群朝天欲言事。雲車風馬小留連,家有杯盤豐典祀:豬頭灶熱雙魚鮮,豆沙甘鬆粉餌團。男兒酌獻女兒避,酹酒燒錢灶群喜。婢子鬥爭君莫聞,貓犬觸穢君莫嗔;送君醉飽登天門,杓長杓短勿複雲,乞取利市歸來分。


    這個詩講的送灶時的習俗了。雖然林雙現在還不曉得有這個詩,但是林家姆媽一樣帶著她做送灶前的準備。買香燭、買麥芽糖、折紙碼、折灶簾、折灶錠。到了晚上,給灶界老爺點上香燭,擺上祭品,一家人磕頭,恭恭敬敬送灶界老爺上天。


    這一邊林家還在磕頭呢,外麵就有人家開始焚化了。更有小人在高喊:“灶界老爺上天哉!灶界老爺上天哉!”這喊聲喊得林雙心裏癢癢地。


    “姆媽,我們也去送灶界老爺吧!”不用林家姆媽講,林雙已經快手快腳的拿紙碼、灶簾、灶錠全擺好了,就等灶界老爺到位,好一起焚化了上天。見到林雙這麽猴急,林家姆媽不由笑罵了兩句:“就你心急,灶界老爺酒也沒有吃好,你就要送他走,這樣不作興的。下次不準這樣了!”


    不過,說歸說,林家姆媽還是順著林雙的意,準備將灶界老爺送上了天。林家姆媽拿過麥芽糖在灶界老爺嘴邊抹過,邊抹邊講:“灶界老爺,請你吃糖哉。等上了天,多講講家裏的好話。謝謝灶界老爺了!”林雙見了,也跟著一起說,隻是林家姆媽說起來是一臉的虔誠,而林雙說起來卻是帶了三分好玩。


    送完灶界老爺,林雙又開始盼著爹爹迴來了。隻是左盼不見迴,右盼不見歸,真是勁脖子也伸長了不少。還好小年夜的早上林家爹爹終於迴來了。這一迴林家爹爹帶著三個小徒弟一起去給人家打結婚用的嫁妝,日期趕得急,就直接住在主家了。這幾天為了早點迴家過年,真是緊趕慢趕費了不少的勁。還好完工的時候主家相當的滿意,當然主家給林家爹爹的工錢也是相當有誠意的。


    工錢得了不少,林家爹爹迴來的時候自然是心滿意足,額外給林雙帶了不少的糕點。小姑娘開心了,林家姆媽到是開始念叨了:“迴來就迴來了,還買這麽多的點心,你賺點銅錢也不容易,到底是男人不曉得省銅錢的。”


    林雙笑嘻嘻的將糕點塞了林家姆媽一嘴:“姆媽,你也吃,這個真好吃!”哄得林家姆媽歡心之後,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晚飯。入夜後,林家夫妻躺在床上休息,林家姆媽翻來覆去有點睡不著。想到王娘娘的話,於是推了一把林家爹爹:“誌宏,前日子我去蒸饅頭,王花跟我講,說過了年有人帶他們家去寧夏做生活,還講要叫你一起去。你說,你要不要去呢?”


    林誌宏聽了消息,暫時沒有什麽迴答,隻是將手枕在腦後,一雙眼睛在夜裏黑的發亮:“小英,王花他們家今年翻了三間的磚瓦房,真漂亮。估計是真賺到了點銅錢了,不然也翻不了房子。”


    “前日子在她家蒸饅頭,我借機也看了看。房子真漂亮,又亮又大。比我們家的房子真要漂亮出一百倍了。我問了,起那樣的三間房子,差不多要一千塊錢的樣子。誌宏,你講,我們家什麽時候才能起這樣的房子呢?我看得真眼熱!”劉小英覺得真自己的眼紅了,恨不得明天自己也能起個這樣的房子。不!要起個比這個更好的!但是,現實是一文錢難死好漢,家裏的存款加一起還沒有二百塊!


    林誌宏心中一片翻騰,身為一個男子漢看著自己的老婆這麽眼紅別人家的房子,這種無能為力的滋味真叫人不好受!“會的,我們也能起為樣的房子的。睡吧,明天我再去找林誌峰談談。要是事情可靠,開過年了我就跟著一起出去。”就這樣一夜過去。


    第二天,心裏掛著事的夫妻倆早早的起了。今朝依舊事情很多,要給林雙爺爺奶奶送年禮去。林誌宏工錢拿得多了,對爹爹姆媽的孝敬自然是不會少的。起早去買的兩條大青魚,一刀肉,再加兩包糕點,還有給老頭子的酒,這禮自然不輕。


    林誌宏兄弟姐妹五個。林誌宏排行老大,除了最小的一個妹妹還在讀書,其他的幾個都已經各自獨立,自尋飯碗了。自從林誌宏結婚之後,林家爺爺就找人把兄弟兩人的宅基地給批了。幫著起了三間茅草屋之後,就算是叫他們自力更生了。


    老兩口平時也不叫子女做什麽,但是平時有點好吃的,小上輩們都會端一份送過去。逢年過節的,子女們的孝敬更是不會少。正所謂遠香近臭,沒有平時那些雞毛蒜皮的事,一大家子相處起來格外的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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