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琅繼續:「刺客是年初被你父親查辦的貪官之子,舉家自縊,唯餘他一個,聽聞今日?薑大?人?出城,早早埋伏在薑府前。」


    興許經歷太多莫名其妙的腹背受敵,薑君瑜此刻竟然?產生「還好隻是尋常尋仇」的荒謬感。


    她整個人?都還是一根緊繃的琴弦,在等著?一點點繃碎的契機。


    然?而契機沒等到,等到了一個久違而遲來的擁抱。


    裴琅身上?的味道熟悉而清冽,一如這個冬天,壓在身上?的體溫明明是溫暖的,鋪天蓋地的氣息卻涼得?驚人?。


    他的手指貼了下薑君瑜的發頂,好像隻是輕微地一場安慰。


    薑君瑜好像等了他的安慰很久,久到自己都覺得?裴琅冷心冷肺,不會有所反應時才聽到他說:「讓你受驚了。」


    裴琅真是個很奇怪的人?,薑君瑜無數次這麽覺得?。他話說的親昵而溫柔,仿佛帶著?對自己濃鬱的情意,幾乎要叫她覺得?他真的、真的珍視著?自己。


    可是春夢驚醒,不過是轉瞬而逝的一場錯覺。


    她閉著?眼,隻覺得?眼眶越來越燙,有什麽東西止不住地想要掉出來。


    她抵住裴琅的肩,悶了很久才緩過來,最後一雙眼睛濕漉漉的,裏麵?的水汽還沒有散幹淨,就開始興師問罪了。


    「爹爹解了我?的禁足,你就上?趕著?安暗衛看?著?我?是麽?」


    裴琅沒有說話,他的神色一點點冷了下來,眼睛裏叫薑君瑜錯覺的溫柔好似已經散得?一幹二淨,眸中聚著?濃鬱的叫人?分辨不出的情緒。


    他聲音也冷:「薑君瑜,倘若拿一刀沒能擋住呢?」


    他氣勢淩人?,帶著?上?位者的威壓,輕而易舉就叫薑君瑜跟著?他的話去想那個倘若沒擋住的後果。


    可是吵架最忌露怯,她睜著?眼,不讓 眼淚掉下去:「你以為我?薑府的侍從?白養的麽?」


    裴琅彎了下唇,笑意帶著?一點嘲意:「你不是也猜到了麽?你以為東宮的暗樁怎麽插進去的。」


    蛇掐七寸,薑君瑜立馬想到了他是迴?自己先前同他鬥氣懷疑他在薑府插了眼線的疑竇。氣得?渾身上?下熱得?不行,在臘雪寒冬一下迴?到酷暑。


    在薑家果然?有眼線,那這盤棋是什麽時候開始布的呢?她落水之後?還是同她第一麵??又甚至……早在他不知道薑君瑜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下子了。


    薑君瑜一下子又驚又氣,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緣故,總之渾身都輕微發著?顫。


    寒風吹在紙窗上?,嘩啦啦的作響,她的心好似也破了一個洞,風從?裏麵?灌進去,又跑出來,帶走了體溫,什麽也沒留下。


    她將裴琅蓋在自己身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裴太子抿著?唇,一動不動看?著?她,手指一開始稍微用?力?,可是薑君瑜的含義太顯然?了,他又一點點送了勁。


    薑君瑜終於將人?的手指都掰完,她眨幾下眼:「我?不想見到你。」


    裴琅垂下眼瞼,這下子眼裏是徹底連一點暖意也沒了,冷冰冰的如同經久不變的寒冰,比這個冬天還要冷。


    他撤開動作,轉過身,徹底離開了房間。


    明明風都已經走光了,心口卻好像被它們吹起了一個鼓脹,壓在胸口,發悶得?厲害,以至於已經不能唿吸了。


    薑君瑜喘著?氣,看?被褥上?一點點加深的痕跡,想——再也不要同裴琅好了。


    *


    小姐同太子殿下吵架了!


    雖然?薑君瑜藏得?很好,知竹還是看?出來了,愁得?頭痛,看?見十七更痛了,抬手,就要把門一關,趕人?出去。


    「等等、等等!」十七連忙喊停,身子靈活地進去,獻寶似的將懷裏的東西給人?看?:「給你家小姐送東西來的!」


    「我?們小姐什麽寶貝沒見過。」知竹小聲「嘁」了一下,卻也知道是東宮送來的,隻好讓人?進去。


    然?而薑君瑜隻看?了裏麵?的東西一眼,就朝地上?扔去。


    木匣子哐當一聲,敲到地上?打開,露出裏麵?漂亮精緻的匕首。


    薑君瑜梗著?氣,語氣很兇:「哦,你們殿下讓我?把自己了斷不要髒了他的眼是吧。」


    哪能呢!我?被了斷了您都不會被了斷啊!十七一個頭兩個大?,以後再也不想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跑腿事了。


    他吞口口水,真誠地提出真相:「興許是太子殿下叫您防身用?的。」


    「你們東宮暗衛不是多的很麽?連我?做了什麽都一清二楚,還用?的我?來防身?」薑君瑜陰陽怪氣。


    「那屬下帶迴?去復命?」十七隻好這麽說。


    可是薑君瑜又不肯,她癟著?嘴,又矮身撿起來,繼續冷嘲熱諷:「你們東宮連一把匕首都沒了麽?送出去的東西還好再收迴?去?真窮酸!」


    得?得?得?,十七連連點頭,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說什麽都錯,和知竹使?眼色。


    知竹自然?是站在薑君瑜這邊的,她應和點頭,說什麽也不管十七。


    十七:……


    惡主惡僕!


    第33章


    一滴雨珠順著屋簷一角, 飛快地濺下廊前的水沼,而後響起清脆幾聲,將飛簷走壁的聲音遮得一幹二淨。


    薑善中將層層疊疊的文書整理好, 算算日子又有些惆悵, 朝門外喊了一聲:「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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